不应是抗旨不遵,应了是人心不稳。
且项竘还有另一层考虑,下面的关系盘根错节,此事一生必然会生出矛盾。攀到他门下的关系并不少,是时找上门来,他如何推脱?
那些大户们看似不起眼,实则哪个不是手眼通天,所以还是病着吧。
即使这个病,有些憋屈。
这边两人各自思索自己的难处,那边吕延寿道:“下去借粮是势在必行,这事暂时不用我等下去办。可有一事——”
“什么事?”
吕延寿恨不得一巴掌把姜志毅给打了,他怎么就摊上个这样的猪队友。
“你别忘了,当初朝廷下命赈灾,咱们往上报的是已赈了,可粮食不够。广济仓那边走的是空账,我们对下赈的也是空粮,唯一该发下去的那些粮食,都被你拦截到了开封。如今那姓薛的按黄册的人口和广济仓的账目来算,本该借来一百万石粮食就够赈灾了,如今却要被亏空掉的数目给凑出,等于这些死账都要让我们来背上。”
姜志毅愣了下:“可这粮食又不是我三人吃的,这开封上上下下,哪处没吃。”
吕延寿气笑道:“那你去跟钦差说,那空账都是被你吃了,也是你截下赈灾粮到开封,所以广济仓那边的放粮账目不作数。”
敢这么去说,那是明摆着找死,主动把把柄往人手里送。
也许钦差就是洞悉了这些,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招数来对付他们。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这粮食不是我一人吃的啊!”大抵是这几日受到的打击实在太重,姜志毅一屁股坐在地上,以袖掩面大哭起来。
项竘直皱眉头,若不是还指着姜志毅办事,若不是他也是一方大吏,真恨不得把他也给治死了。
“你赶紧起来,你现在要操心的是,下面那些官员找上来,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你觉得他们会自己背了被空赈的粮食?”吕延寿气急道。
这时,有人敲响了门,先是项竘的人说话,跟着则是姜志毅的心腹。
“大人,您还是快回去一趟,汝宁府、南阳府的二位府台大人找您,说是有要事相商。”
来了。
钦差到了开封,按规矩各府的知府都该来此述职。
一是便于钦差了解当地情况,二来也是来要粮。
河南一共九个府,有两个府的知府本身已在开封,剩下七个府的知府也纷沓而至。
他们一直坚守治下,就是笃信朝廷不会放任不管,既然钦差来了,他们的面子功夫也做足了,自然忙不迭就来了。
谁曾想到了后,没粮也就罢,面对的还是自己下去借粮的差事。
哪怕钦差再晓之以理,可那笑脸下的威胁可是明摆着的。
钦差特意拿出每个府的黄册,以及地方常平仓的账目,完全忽视了若是常平仓有粮,何至于让灾民们闹到北直隶,俨然就打算将这笔烂账记在他们头上。
“归德府记名在册共计有十余万人,常平仓常年储备的粮食在八万余石,除过这些日子赈济而出的粮食,你需借来三十万石粮食,便足够治下灾民一直过到秋收。这个数目想必不难,地方大户若是不愿要银,就用来年的税粮抵之,你当从中做好工作,如今适逢灾年,当是官民同心,方能共渡难关。”
“可大人——”
“难道章大人有什么难处?如果有难处可直言,本官可另派人暂代你下去借粮。”
说是暂代,这是明摆着要撤职吧。
这位章大人自然连连摇头,说没有难处。
等下去后,却是满脸苦涩流于言表。
离开布政使衙门的时候,经过大门他和一个疤脸人走了对面。
章世复心想,这般又瘸又瞎的人,竟然跑到蕃司衙门了。
不过他因着有心事,也没多想,可他对面的人却是瞳孔一阵紧缩,连着盯了他背影好几眼。
“胡爷,这是看什么?”胡三一个手下跑过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