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负手走在前,无忧缓缓的跟在身后。二人行了约摸半炷香的功夫,待四周的奴仆均是不见,宋毅这才停下脚。
他轻嗅着身侧合欢花的清香,沉声开的口,“听闻你生在北疆,”
“不知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无忧站在身后,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宋毅的绯色长袍,一时有些熟悉。
她摇摇头,“没了,我自小和师父长大,师父没了,我也就孤身一人了。”
宋毅唔了声,尽管他极力克制,可指尖依旧是止不住的轻颤了一下。
宋毅转过身,目光有些瑟缩,“你的发钗…”
“是师父留给我的。”无忧抬首对上他的目光,光影斑驳,像及了梦中摇曳不歇的红烛。
她眯起眸子,忽而记起来,这身影曾数次出现在梦中。只相较于梦中的挺拔,他现下的身影似是薄弱了几分。
宋毅就是那个与师父痴缠的男子!
竟不知梦境是真是假,普天下还有如此巧合之事?
无忧呼吸有几分粗重,她紧抿住唇角,仰眸望着鬓角斑驳的宋毅,心里忽而的五味杂陈。
宋毅似是也察觉了她的心绪不宁,他握拳在唇边干咳了声,忙别过头,喃喃道,“苏念她…”
“她死了。”
“七年前,死在北疆。连牌位也没有,一把火烧成骨灰,被我撒在了昆山上。”
宋毅回过头,颚下青须湛湛,“你”
“师父说她本不是这个世上的人,死后也无需任何人念想。一捧飞灰,也算魂归故里了。”
无忧一字一顿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知为何,年幼时也曾想过,那害了师父的人终究是谁?可如今知了,却也只是替师父惋惜。
这男人配不得师父那般的奇女子的情谊。
无忧退后半步,让自己的眸光平视着男人。
“你师父她为何?”
“大夫说,曾饮红花牛膝绝子药,落下的血崩症。”
宋毅脸色陡然一变,薄唇紧绷成一条线。
无忧看在眼里,一次一顿道,“你就是那个男人吧?”
她问的坦然,宋毅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曾恨苏念的决然而别,可如今知晓了所有,他的心竟然疼得发颤。宋毅自问一生有着贤妻美妾,可挚爱至恨的,却也只有苏念一人。
求而不得,得而不顺。他爱她,疼她,束她,囚她,却也失了她。
三十年来,如鲠在喉。
现下知晓她竟因那落子药而死,宋毅心中五味杂陈。
可为什么偏要得到呢?放她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纵然余生不能相见,知晓她过的好,也足够了。
也许那孩子也不至于让苏念自己狠心落下。
一想到苏念竟狠他到连孩子也不愿意留,竟然自己偷偷服下猛药。
宋毅微微攥起拳,眼前是那淌了几床被褥都不曾止住的鲜血。
干涸的薄唇少了血色,宋毅垂眸看着面前活灵活现的姑娘。他看得出,她有着同苏念一样的倔强。
瞧着她那清粼粼的眸子,宋毅忽而便泄了气。
他不想猜了,这样清灵纯净的人,本就不适合卷进于世俗权势。这孩子是苏念留在世上唯一的羁绊,她不应也得了苏念那般的下场。
许是带了满腔的内疚,他对无忧的疑问算是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