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终是在季长川之前入了主殿,待季长川走进去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面色坨红的年轻帝王衣襟微敞,他大马金刀的轻枕在歌姬的玉腿上,边饮着美人儿俯身喂上的美酒,边歪头晃脑,随着殿中美人的舞姿轻打着拍子。
绘金香炉中余烟袅袅,大殿之内一派纸醉金迷,身披龙袍的男人,远远瞧去不像个皇帝,倒像个十足十的纨绔。
季长川步履沉稳,似是见惯了这一派的模样。
他挥手散了舞妓乐师,这才又稍退后一步,对着龙椅上的人微一点头负手,“陛下,臣有事来禀。”
皇帝半阖着眸子兀一挑眉,他身下的美人儿忙要起身退下,却是被皇帝拍了拍玉腿以做安抚。
原本喧嚣的大殿,此时却是静谧一片。
不知过了许久,只听季长川那低沉有力的声音再次想起,“殿下,臣有事要禀。”
假寐的帝王这才舍得掀开了一角眼皮,语气漫漫的道,“哦,原来是季首辅。”
他抬手理了理胸前的衣襟,“季爱卿有何事啊?”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小女无德无贤,实不敢当皇后之位。”
话才一落,却惹得高位之人的一句轻笑,皇帝挥了挥手,李福同那美人儿便躬身退了出去,大殿中一时只余下了二人。
“季首辅言下之意是要朕收回成命?”
“你可知君无戏言?”
季长川孑然而立,语气已是发冷,“陛下莫是想以此来折辱老臣?”
“呵!”
这话倒是惹得龙椅上的人一切呵笑,皇帝的面上几近扭曲,却又在几吸中平复了下来,他顿了顿嗓子,终是不敢和殿下的权臣撕破脸皮。
“季首辅可是哪里的话?朕娶汝儿为妻,不过是为了报答季首辅的鞠躬尽瘁。”
他抬手拍了拍坐下的龙椅,又笑道,“你和母后为朕的江山付出何等辛劳,朕也是有目共睹。”
“如今娶汝儿,也算是全了母后的一个心愿。”至于是什么心愿,两人相觑,心里自是有不同的盘算。
余下的事也就不用再讲,季长川自然是碰了一鼻子软灰。
他从勤政殿出来时天已是近了戌时,下了一日的雨终是缓和上了几分。
彼时已是落钥,季长川坐的马车缓缓行过长街,还未待至宫门时,便遥遥瞧见一宫麽提着盏宫灯,毕恭毕敬的守在街旁。
待马车行近了,小厮才认出那是太后身边的姜麽麽,忙回身禀了季长川。
季长川微一思索,便就叫马车停了下来。
“老奴请首辅大人安。”
小厮掀起了车帘,季长川端身坐在软椅上,瞧着那毕恭毕敬福着礼的姜麽麽微一颔首,沉声道,“何事?”
姜麽麽忙答道,“太后娘娘恐大人未曾用膳食,特意备了些宵夜。”
“还请大人往寿康宫一去。”
时已近午夜,恐备了宵夜是假,邀下过夜才是真。
只这话儿,姜麽麽同小厮也是听惯了的,这十几年来,每每太后想首辅宿在宫中,均是寻的这个由头。
“臣今夜身子不适,恐怕是要误了太后的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