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国公夫人设春日宴,这京中众多的贵妇贵女们均是去凑了热闹。这按说能和国共夫人攀扯上关系的具应是家事不俗,天底下所有的好玩意儿除了宫里的妃嫔,便都是汇在了这等子贵人手中。
可当日那国公夫人的一副头面,在这一圈儿贵夫人眼中也真真儿是亮了眼。质地珍贵不讲,便是那精细的做工,恐怕是整个京城也寻不出几件来。
李文瑶本是个爱俏的,只一眼便就此上了心。不过世家女子,纵然是心里再喜欢,面上也不会露出丝毫的端疑,端庄持重,本就是这等子贵夫人长在脸面上的第二张面皮。只散了宴席,在回府的马车上她便让下人多方打听国公夫人那副头面究竟是从何而来。
万禾顿了顿嗓子,柔声道,“回主子的话,已是打听到了。”
“说是从江南来的一个姓谢的富商,在朱雀街新开一家首饰铺面,都是些江南来的是新玩意儿。”
“奴婢听人说近些日子里,许多官宦家的夫人小姐都成了那里的常客,大抵上瞧着应是不错的。”
李文瑶听着倒是忽然来了趣儿,她素腕一动,万禾便忙探出臂将人扶了起来。
“端午时穿的新衣可是做好了?”
“回主子的话,几个绣娘连日已是做好了。”
李文瑶闻声满意的点点头,那裁制新衣的料子也是宫中赏下来的,一匹便值千金。
只这千金的衣裙,需配上最是奢华的头面方才能在宴席上不被夺了风头去,
李文瑶唇角一扬,娇声道,“叫人备马,出府去那铺子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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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自古皆是繁华之地,朱雀大街绵延几十里,从街头到街尾,各式铺面鳞次栉比,来往间的马车宾客,就街面上所铺的青砖,无一不透露着一股子奢靡劲儿。
谢子实此番入京已是不同,他的铺面自然也是开在那贵人云集之地,这是他入京前,宋燎恩一早便安排好的。
从他的身份到这奢靡的铺面,乃至于铺子中的货品和伙计,皆是那男人亲自安排。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晓这出手即是万金的江南富商,其实是个北疆来的儿郎罢了。
当日头渐升到半中天时,打那朱雀街外变遥遥驶来一挂玉嵌金的四驾马车。样式极尽奢华,连那驾车的豪奴也是穿着绸缎锦衣。马车遥遥驶来,在这名为妙华楼的珠宝铺面前停了下来。
一头戴幕离的华服女子自马车缓缓而下,谢子实站在支摘窗前,瞧着车侧挂着的灯笼上笔走游龙般的端字眯了眯眼。
那女子身段窈窕,行走间似是弱柳扶风,即便是许多年后,瞧着仍同当年那远远一望相差无几。
只见那女子被豪奴们前呼后拥的请了楼门,谢子实这才目着脸挥手关了窗牖,待他缓步从雅间出来之时,已是摇身一变。昔日里喜欢穿的玄色短打已变成青衣曳撒。
郎君身长而立,头束玉冠,宛若一株傲然于世的竹,风光霁月,芝兰玉树。
那端着铜镜的小厮,也被郎君的这身打扮惊圆了眼。
若说身着玄衣的郎君满若暗夜里的一条蛇,那如今这副风清月朗的打扮,便如那世家的公子,周身的贵气。
小斯讨喜道,“公子真是俊俏,就像是那探花郎。”
本是面色淡然的郎君,在听到那句探花郎时,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
他深望了小厮一眼,倒也是没说什么,只挥手推开了门,向楼下的堂厅走去。
彼时堂厅里,李文瑶正被几位簪娘围在柜台前,妙华楼的头面皆不是俗语,几位簪娘又嘴上极甜。哄得美人儿是瞧瞧这套看看那一套,每一套都是美到了心底。
李文瑶指着几只绿松愘丝步摇问着婢女,“你瞧那一只步摇,配我那件妃色澜裙如何?”
婢女还未曾开口,便听一道微是低沉的男声从后响起,“夫人肤色盛雪,只这绿松倒是衬不出夫人的美来,”
“如娘,去取我那套珍藏的深海东珠头面来。”那道声音如溪水滑过山涧,极是清泠。
李文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本是不快,她微蹙眉扭身想瞧瞧到底是何人有这般大的胆子,出言竟如此狂浪。
可待她看清那漫步在光晕中,自远徐徐行来的青衣郎君时,美眸里却忽然续上了层层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