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话,书房内皆是寂静,只偶有可闻得院中鸟儿飞过时的浅淡啁啾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高椅上的人忽而一笑,他端起茶盏浅酌了口清茶,方才又对那端坐在下座的陈庆出了声,“陈将军,我听忧娘讲,当日将军能寻得大体方位,还是那突厥公主帮了忙?”
本是神游的陈庆被这一问,不自知便红了耳廓。他顿了顿喉咙,显然是有些紧张。八尺高的汉子窝在椅子上急促的搓了搓手,方才又结结巴巴说道,“那。。那日白毛风冲散了众人,末将本是想生擒了那口不择言的突厥公主。。。”
“谁知。。谁知。。。”
“谁知她一个越身跳上了咱们陈将军的马背,勾着陈将军腰身大喊,你们这群中原贼,杀了我突厥人,你就入赘到我帐中抵这个债!”
“我讲的对不对?啊~~陈将军?”颜济手撑着脑后,吊儿郎带的歪在圈椅上一脸的坏笑,挤眉弄眼的对着陈庆一阵调侃。
陈庆的手是越搓越重,眼瞧着那麦色的肌肤险些要滴出血来,却见颜济又转了个身,嬉笑道,“我还寻着待哪日咱们陈将军入了京,我便将那京城贵女说与将军,不成想这小子竟是个尚公主的命!”
“颜济!你。。你”陈庆一个跃起,抬手指着颜济,不知是羞的还是紧张的,一个劲儿的结巴却讲不出话来。
“我怎么啦?啊~”颜济似是觉着不够,他眼中含笑,刚要再讲上几句,却见宋燎恩却是出了声,“好了!”
他轻摇着头,眸光扫过一脸坏笑的颜济,似是无奈道,“陈将军是个实在人,你莫要再逗与他。”
“陈将军,颜济的性子你也知,莫要和他计较。”
闹了这么一通,陈庆那似是要滴血的脸方才又淡了下来,恢复成了寻日里铁塔般的肃穆。他又回身坐到了圈椅上,顿了顿嗓子,对着那高位上的人说,“大将军,不过是那突厥公主的胡言罢了。”
“当日风雪甚大,众人皆是眯了眼。我与那公主恰巧躲在一处崖下才避开了白毛风。”
“末将瞧着那突厥公主倒也不像什么歹人,听她言她们部族与关慈的交易也无非是换取些衣食用度,”
“关外苦寒,将军可能有所不知,”陈庆讲这话时那憨厚的面上竟带上许些怜恤,“末将自幼活在这边城,对那突厥人还算有些了解。”
“关外突厥十八部,却从未得过统一。部族间战乱也是常有之事,夺羊群,夺女人,还有为一把盐便肆意杀人的,好些的部族卖些马匹同汉人换些东西,那穷一些的,便只去打家劫舍,祸害百姓。”
“讲到底,关内人也好,突厥人也好,无非为了几口吃食。”
陈庆说罢抬手抹了把眼眶,便只是低头不再言语。
而宋燎恩却是听的真切,他凤眸微眯,长指一圈圈绕过茶盏。
良久后,待听到院外响起细簌的脚步声,宋燎恩却又是提唇一笑,他起身绕过长几,对那静默的二人扬了扬眉,“怕是要用过午膳才能回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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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用的倒是极为丰盛,许是用的高兴,平日里害喜厉害的无忧也足足用上了一整碗的碧粳粥。
夜里,婢女为无忧散了发,身量纤细的姑娘仰着小肚儿轻歪在拔步床上悄悄散着食,许久不曾这般高兴过了,倒真是有些肚胀。
宋燎恩一身水汽从浴间掀帘而进时无忧正探出柔荑一下下轻揉着肚儿,淡而温柔的烛光映在她的身上,长发如墨,体量纤细,不知是饮了酒的缘故,他瞧着那整个人她仿若古画般,竟多了些不明所以的韵味。
听到珠帘碰撞的熹微声响,姑娘杏眸流转,随即便翻身坐了起来,只见宋燎恩眸中含笑,用锦帕擦绞干发间的水,这才脱靴上榻,将她又捞进了怀中。
“暖暖,”他将头垫在她的削肩上,掌心隔着纱衣轻轻抚在无忧的腹间,唇轻啄着她纤颈之上,含糊不清道,“暖暖,可想去京城看看?我把那京城取来送你。。。。”
只他低喃的声音极小,无忧被亲的一阵耳红,什么也没有听到。只小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轻推了推,“宋燎恩,你莫要了闹了。”
男人每夜里均会来亲亲她,再摸摸她的小腹。起先小姑娘也拒绝过,她不想同男人这般,诞下孩儿后她总归是要离开的,可她也拒绝不掉。
这男人面冠如玉,生的极是温润,可他心底的偏执癫狂姑娘也算是见识过一番。与其同他硬碰硬,虚以伪蛇,倒应是最明智的选择,更何况他生的真真是俊朗。
“暖暖愈发胆大,竟是连夫君都不叫了。”宋燎恩轻笑着又吻了吻无忧的下巴。细碎的烛光透过帷帐洒落在他的面颊,无忧垂眸望着男人,竟发现床榻间,他的薄唇似是比平日多了些许血色,她心下啧啧,还真是个怪好看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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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夜极是平静,而皇宫之中,从勤政殿内丢出的茶盏,随着玉磁破碎的声响,彻底的打破夜里的寂静。
“首辅大人莫不是僭越了?”年轻的帝王双掌重重落在了玉案之上,怒目圆睁,睨着那跪在地上身着绯色仙鹤补子的沈成书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