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相反,只是自幼同无忧相识,在陈庆那清晰得记忆中,无忧哭也好,笑也好,就算是行于市井间讨生活,哪怕苏念师父在世时,她均是那个嬉笑怒骂于形的假小子,从未曾见过她如此,
陈庆不住搔搔头,于这北疆汉字爽朗的肠肚中,搜刮了好一阵儿才寻得了个切确的词儿,“娇柔”。
那是他许多年来,从未曾在自家妹子脸上看到过的情绪,今日这猛然一见,倒真是避免不了的受到了惊吓。
而无忧猛然见到陈庆也是不住一怔,那本是微红的双颊,更是腾的一下子染红到了耳根。她陡然间从宋燎恩掌心中抽回了手,走到台阶前却又怯生生的止住了脚步,纤细的手指不住的绕着衣角,“大哥。”
清脆的声音中满是熟悉同惊喜,有有着些许的紧张。
毕竟是男子,见到自家妹子手足无措的样子,陈庆倒是率先回过了神,“嗳。”他三两步走到台阶下,依旧是像往日一样,伸手捏了捏无忧稍许丰腴的脸颊,随即爽声说道,“胖了。”
这轻轻一捏,倒是捏走了氛围中些许的尴尬。无忧松开衣角,抬头望着陈庆喊道,“大哥。”
声音清脆娇柔,又带着北地女子罕有的娇憨气。
而这柔柔脆脆的女声落在了宋燎恩的耳中,他垂眼望着陈庆捏在无忧面颊旁的手,今日里,觉得倒尤为碍眼。
宋燎恩面色未动,只是长臂一挥手,便立将在不远处的小姑娘紧紧揽进了怀中。他垂眸睨了陈庆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天气寒凉,还是莫要在院子里站着了。”
边说边将身上的大氅解开并披在了无忧肩头。
大氅又宽又大,这猛然一落,便将小姑娘整个身子裹的严严实实。宋燎恩望着小姑娘似是步履艰难的样子,便顺手又将她环抱着直接走进了堂中。
院中灯火依旧通明,雪花随风中吹过,落在了青石板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颜济望着消逝在棉帘内的身影,跺了跺脚,他抬手抹掉了睫毛上新落的雪花,三两步上前一把搭住陈庆的肩膀,嘻嘻笑道,“陈兄,这冰天雪地的,走吧!同我这孤家寡人畅快的喝上一场。”
陈庆闻声方才收回了停滞在半空中的手,虽是粗神经的汉子,可也是读懂了宋燎恩面上显而易见的不悦。他回过头望着颜济,闷声问道,“我瞧着将军这是醋了?”
“哈?!”颜济闻声咧嘴夸张的一笑,他锤了锤陈庆的肩膀,眯眼道,“醋不醋我倒是不知道,不过瞧这架势,你这妹子怕是回不得了。”
边说,他还上下打量了陈庆几眼,“我说要不然你也找个女人,老大不小了,整日我家妹子,我家妹子的,倒也不是个事儿。”
“为何?”陈庆望着嬉皮笑脸的颜济,想不明白什么叫自己这从小看到大的妹子是回不得了,更不懂为何自己整日为自家妹子着想便不是个事儿。
“他宋燎恩就是条疯狗,被狗叼走的肉包子,你还想着能要回来?”颜济望着一脸迷茫的陈庆,不住撇了撇嘴,真不知为何同那小无忧扯上关系的男子都是个样子,不是疯癫,便是呆愣,哪里像他。
想到这里,颜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孤芳自赏般摸了摸脸颊,大步奔堂屋而去。
——————
晚膳用的倒是格外舒畅,因着府中没有外人,又是味道及不错的暖锅子。滚烫的高汤中烫入一片羊羔肉,滚上三滚,透亮的肉片再沾上独制的蘸料,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再配上北疆特有的辛辣酒水,纵然是寒冷的冬日,几人吃的也是极尽酣畅。
晚膳过后不久,日落时欲渐的雪也慢慢变小了起来。
颜济听着那落雪发出的扑簌声,眉头微皱着,仰头将手中的解酒汤一饮而尽。汤水入口,舌间传来的清甜倒是让他格外诧异几分。这汤的口味并不似北地的浓重,倒像是苏杭的口味,清爽微甜。
想起苏杭,进而避免不了的又想起那些快活的日子,浮柳若烟,美人如画,即便是那冬日间的残雪,也比这北地,多了几分轻柔缠绵。
大抵是又喝多了几盏酒水,颜济歪坐在圈椅上,回忆着江南的肆意日子,又望着那生在北地,又同是孤家寡人的陈庆便更是同情起来。于是当即便踉跄着起身,抬手勾上陈庆的臂膀便向外走,叫嚷着同他去寻那北地的好去处。
陈庆却是不明所以,他被这吊儿郎当又毫无章法的颜大将军闹得实在头痛,只得起身拜别了宋燎恩,又同无忧絮叨了几句,这才随那颜济而去,二人一路吵吵闹闹得走出了将军府。
“这个时辰,城门恐是要关了吧?”无忧站在石阶上,望着二人消失在雪幕中的身影,有些担忧。
毕竟往年的每一个上元节,陈庆若是不忙,便早早的就会差人来告知她一声儿。
她便会同破庙里的孩子一齐将陈庆的院子收拾齐整,煮上饭,烫上酒,大家伙儿赏过了灯就会歪在陈庆家那张硕大的土炕上谈天说地,一歪便是一夜,暖意融融。
想到这里,无忧不住回过头,汪着一双幼鹿般的眸子望向宋燎恩,“大哥”话还未曾讲完,却被一节骨节分明长指按住了嘴唇。
“嘘”宋燎恩垂首将唇轻轻置于无忧的耳侧,他缓缓摩挲着手指,感受着指端处软糯的唇瓣,“不必担心,你兄长同颜济自有去处。”
“今日上元节,”嗅着鼻端处传来的阵阵若有似无的淡香,宋燎恩不住眯了眯眼,他将头垂的更底一些,抵住小姑娘修长白皙的脖颈,“长街上倒是难得的热闹,你也许久未曾出去了,不若今夜我同忧娘一齐去逛逛灯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