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痛快话儿,善雅不住弯起眉眼。突厥活于隔壁,牛羊是不缺,只是这布匹官盐倒是难得的紧。关慈那老贼每次不过是进贡个把马车罢了,不成想误打误撞竟让她捞到谢子实这么条肥鱼。
善雅举起酒杯,略敬了郎君,“那本公主便静候谢公子的佳音,”说着,回手满满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突厥公主当真是好酒量!”大宝一声喝彩,倒起一杯酒同时一饮而归。
雅间中半合着的窗牖被风雪吹开,冷风卷起雪花翻涌而来,落进了郎君的酒杯之中。
“今年的雪倒是甚重。”大宝闻声道着,起身走向了凭栏处,手握住窗牖刚想讲窗扇关上,无意间的一瞥,却是让他呆滞在了原处。
事已谈成,便是在没有呆下去的意头。善雅起身拍了拍衣角,春香楼中浓烈的熏香让她不住蹙起了眉头,实在是想不通为何男子均是欢喜来这烟柳之地,要她说,还是食着那醉仙阁里的珍馐佳肴才是个爽快。
她走到大宝身侧,刚欲开口同他道别,可郎君炽热的目光倒是惹起她的好奇。善雅微微侧过身,顺着大宝的目光望长街上看,倒也是着实吃了一惊。
略显英气的长眉不住上扬,倒真是冤家路窄,那身着霜袍的郎君不是宋燎恩还能是谁?
这厢宋燎恩冰冷着一张脸从林氏医馆中阔步走出,先前温润的薄唇此刻已紧抿成一条线,就连眼尾处似乎尤挂着渐浓的怒火,远远瞧去,竟比这数九寒天还要冰凉上几分,惹得匆匆而过得行人,打老远便绕开这尊地藏神,唯恐郎君将怒火烧到自家头上。
无忧低垂着头颅,小心跟在宋燎恩身后,望着那伟岸的背影,踮起脚尖慌忙的追着。
“夫君~”
郎君闻声丝毫未曾停歇下脚步。
“夫君~”无忧弃而不舍的继续呼唤着,
待她呼喊至四五声的时候,宋燎恩猛然于街中止住脚步,惹得无忧一个踉跄,险些撞到了鼻梁骨。她止住身形,伸出小手来轻轻握住宋燎恩的衣角,糯着嗓子说道,“夫君,你莫要生气了好不好?”
宋燎恩闭上眼睛深呼出浊气,等到心绪稍稍平复后,才转过身,望着那状似鹌鹑的一小团,问道,“忧娘,我再问你,这林氏医馆是看什么的?”
无忧汪着一双杏眸,抿了抿唇瓣,“这医馆”
“嗯?”宋燎恩从鼻腔哼出一个字。
待对上他那愈加上挑的眉眼时,无忧心下一抖,索性拉紧了他的衣角,哼哼唧唧的说道,“是治是治郎君的病候的”
郎君的病候,这话儿摆明了便是直言那日,他堂堂九尺高的男儿,令多少劲敌闻风丧胆的镇国大将军,在小女人这里便是成了那不能人伦,需寻医问药的郎君病候!
还未等宋燎恩说话儿,无忧又紧抿住唇瓣,抬起眸子直面上宋燎恩的双眼,满目坚毅又极其认真的说,“夫君还是莫要生气了,虽说夫君当日迎娶忧娘是为了救忧娘一命,可长久下来,”她指了指心窝,“忧娘是个孤女,自幼便渴望有个家。自嫁予将军那日起,忧娘这心底一日暖似一日,竟也有了家的感觉。”
“忧娘不求荣华富贵,只想有个好夫婿,有个乖孩儿罢了。”
小女人字语铿锵,句句砸进了宋燎恩的心底。他望着满目坚毅的她,蠕动着唇瓣,反复咀嚼起那句“有个家”。
自入十六岁起,便过上了沙场添血的日子,为宗族名利而活,为家国而战。出征连连,往往便是几年均不曾回京,更何谈家?从副将一路高升至正一品镇国大将军,几经险象环生,其中滋味便只有自己才知。
宋燎恩蓦然伸手抚上了无忧的脸颊,眸底满是无忧看不清的浓郁。修长的手指划过小女人的眉眼,指腹处皆是常年握枪生出的薄茧,细细麻麻,反而生出些许温暖来。
他立于长街之上一遍遍描画着小女人的面容,心下却是从未有过的,说不出道不明的茫然。落雪渐丰,小女人眉眼含,竟于风雪中笑生出些从未有过得坚毅。
多年之后,宋燎恩每每想起此情此景,他终是明晓,缘是有些人,望一眼,便是误了终生。
善雅背靠在窗牖前,望着那于风雪中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眼眸中倒是生出些许惊色,不成想这叱咤沙场,杀敌如麻的宋大将军竟也有铁汉柔情一面,
她转过头,本想同谢子实道别,却无意间瞥到他紧握起的拳头。善雅瞧瞧打量起谢子实,只见刚刚还如沐春风的郎君转瞬间竟变了一副样子,这她转了转眼珠,倒觉着谢子实此刻的模样倒像是她阿哥的侧妃撞见阿哥同正妃伉俪情深的样式,难不成善雅惊得睁圆了眼眸,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那宋燎恩的女人同眼前郎君还有些风流韵事?!
给宋燎恩带绿帽,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