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湄有些恍惚。
她从来都不知道,奚旷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虞春娘的死讯打乱了她的所有预想,她不得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进来说话。”
关上门,点上蜡烛,桑湄才终于看清奚旷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的双颊明显瘦了,眼眶更加深邃,轮廓更加硬挺,薄唇紧抿的时候,像极了传说中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即使现在的他是如此狼狈,满身是水,腿脚沾泥,甚至眼角还泛着红意。
桑湄递了块澡巾过去:“没你的衣裳,自己擦擦罢。”
奚旷接过,却没有立即用,而是抓着那块薄薄的澡巾,环顾四周。
桑湄挽了袖子,去灶台下面生火。
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奚旷一时失语,直到她回过头来说:“过来,烤火干得快。”
“你一直……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不重要,别问那么多。”桑湄说,“陛下如今万金之躯,可不敢让陛下在此地受凉。”
奚旷喉头滚了滚,还是听她的话,坐了过去。
“你母亲是怎么回事?”她抱着双臂,盯着奚旷看。
奚旷眼角红意更甚,却已经没有泪水再流出,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我们都被她骗了。”他哑声道。
他将奚存把虞春娘调到身边,虞春娘又亲手杀了奚存,最后趁他不备拔剑自刎的事情说了。
说得很慢,也很艰难。经常要停顿好久,仿佛陷入了回忆,最后又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没说完,却又忘了讲到哪里,便只好再把那些残忍的情节重复叙述一遍。
桑湄难以置信。
虞春娘竟然不是疯子?连奚旷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好的?而她竟又有这样的胆魄和决心,手刃亲夫,最后自刎谢世?
她想起与虞春娘相处的那些日子,想起她在月弧山脉,哄骗虞春娘下河洗澡,想起她在宁王府,跟虞春娘逛花园剪花枝,想起她在看戏时,问虞春娘看不看得懂。
桑湄可怜她,却又觉得与她相处极为舒心,是少有的不需要她动脑子去应付的人。
如今听闻噩耗,心中百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