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路的劫难,都是因他而起。
“你在怪我,是不是?你恨我没有保护好你,是不是?”
想起烧毁的房间,想起染血的床单,想起破碎的鸟笼,那些他不敢翻阅的记忆,又重新浮现,犹如千万根针扎入心脏,将他反复贯穿。
桑湄道:“是。”
奚旷沉默。
“你走罢,算我求你的。”桑湄说,“我现在一个人住着,很好。我知道你现在当了皇帝,恭喜你,终于成就了大业。如果你非要做点什么,才能缓解你的愧疚,那就把那些画像全撤了,不要再影响我的生活。”
奚旷张了张口,艰涩道:“可是……你不是要当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吗?只要你跟我回去,你就是皇后,我唯一的皇后。我答应过你的,我没有忘。”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她轻轻地笑起来:“人都是会变的。”
奚旷五指攥紧成拳,抵在门上,咬牙不语。
朱策撑着伞,上前一步道:“陛下。”
“你们先回去。”他没有回头,只是在纯粹地下达命令,“全都回去,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上山来。”
朱策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朝身后的亲卫们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先下山。可是他自己刚走出去没几步,却还是忍不住转了回来,朝着屋内扬声道:“桑姬可知,当初听到你失踪,陛下日夜不眠,从长安到通宁,疾奔而回!查清下毒害你的是郑有钧郑长史后,陛下当即将他手刃!而指使郑有钧的,乃是先皇!为了找到你的下落,陛下不惜以身犯险,无诏擅闯长安,这可是要杀头的死罪!后来若不是为了给你报仇,陛下才不会落下如今逼宫之名!”
“朱策!”奚旷冷着脸呵斥道,“回去!”
“属下偏要说!”朱策难得反抗了一回,“像陛下这样,什么苦都不说,桑姬又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让事情更糟!”
桑湄凉道:“朱大人不必劝我,我与陛下纠缠至今,不得善果,可见是上天注定的孽缘。至于陛下为了我做了什么,我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早有屠龙之意,逼宫不过是顺水推舟,与我又有何干?”
“怎么无干?若不是报仇心切,陛下就不会提前行动!否则,陛下定会有更周全的计划,那么春夫人也未必会牺牲!”
“朱策——”奚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二字形容。
“好,属下多嘴,属下不说了,属下这就走!”朱策气愤不已,转身跑下了山。
而门后的桑湄,却有些愕然。
“他说的什么意思?”她倏地打开门,看向奚旷,“你母亲……”
朱策带走了最后一支火把,黑夜中,两人全然看不清彼此的五官,可奚旷却猛地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她。
冷气透过他的衣衫传到她的皮肤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剧烈地颤抖。他硬实的双臂将她牢牢锁住,用力得几乎让她的脊骨都在发痛。
他混乱的呼吸喷在她的颈后,有一缕滚烫的水,滴落到她的领中。
“我只剩你了。桑湄。”他哽咽道,“求求你,你能不能,不要也抛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