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沉默了一瞬,倏地闷笑了一声,低头吮了下她的唇瓣,笑道:“我已喜欢上你,不管你再成什么样子,我依旧喜欢。”得了这句话,宝嫣心头一直萦绕的阴霾总算是散了七七八八。她摸到了被男人重新带在她手腕上的佛串:“可这可是”“给你的,就不可能收回去,夜深了,其他的,明日再谈,”裴寂将人抱回锦被里,给她掖好被角,刚起身,就被握住了手。裴寂转头看向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小殿下。“青叶姑姑,你别为难她。”宝嫣有些心虚得看着裴寂,缓缓道。“好,”裴寂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小殿下的小手塞回被子里,“我马上就回来陪你。”“不用,你去忙吧,我不会跑了,”宝嫣眨了眨眼,话罢,就见男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又保证道,“真的,只要你不再欺负我。”株洲城内。“人呢?”负手站在窗台前的男人冷声质问了一句。匆忙进厢房的随从吓得险些双膝跪下:“禀主子,人人没带出来”“为何?被裴寂发现了?”薛冉转过身来,怒目冷瞪道。“不是,是公主殿下自己关键时刻又回去了”随从如实禀了一句,但后面的话又憋了回去。“回去了?”薛冉脑子突然空白了,见随从点了好几下头,这才信了这句话。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公主自己又回去了?他狭长的眼眸垂下来,掩住了眼底绝望的神色,一口怒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难受极了。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能从他身边逃走了,殿下为何又回去了?“难道是被公主识破了?她知道了来接应她的人,并非禹州的人,而是我们?”随从小声问了一句。薛冉摇头:“不可能,青叶姑姑从始至终都是在和禹州那边的人接触,不可能知道是我”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不可能!”薛冉身子一阵踉跄,往后撤了几步,跌坐在太师椅上。“主子,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大郡主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分明是被裴寂收买了。”随从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薛冉抬手指尖死死掐着眉心,冷笑了好几声,才道:“之前让你备好的证据呢?”随从点头:“已经备好,所有的证据都说明了杀死太子的凶手是申城的人。”“好,明日昭告出去,即刻点兵围住申城。”薛冉目光冰冷,又带着几分恨意。“这”随从惊了一瞬,旋即令了命下去办事。随着房门再次被关上,房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薛冉就这样孤身一人在黑暗中坐着,身上的气息和浓郁的夜色几乎融为了一体。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忽然冷笑了起来。他算得上和宝嫣公主青梅竹马,对她算是了解的。她为何会突然临阵改了主意,他几乎只要用脚趾头想,就能想明白,可是他不敢去想。既然公主不想离开了,那么他就让她主动离开。夜很深,四周一片死寂。宝嫣缩在被子里,盯着帐幔发呆,忽然一道极为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她侧身看去,青叶姑姑缓步靠近,静静站在床边。宝嫣坐起身来,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她,轻声道:“今夜的事”“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没早些明白殿下的心思,以后再也不会了。”青叶及时开口打断了宝嫣的话。宝嫣脸颊连着脖子,都红透了,她抿了抿唇瓣,想开口解释,却又发现自己压根就没办法解释。“殿下放宽心,如那夜京都没乱,你和裴将军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些日子,奴婢也都看在眼里,他是真心疼殿下的,眼下也不算错,你和他礼已成,就是真正的夫妻,奴婢也算彻底放心了。”青叶姑姑看着宝嫣,眼底是释然的笑。宝嫣眼眶微微泛红,青叶姑姑永远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身,将脸颊埋在她怀里:“青叶姑姑对我最好了。”“殿下还这么小孩子气,以后有什么心里话,一定要告诉奴婢,莫让奴婢险些做错事”青叶抱着宝嫣的肩膀,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目光忽然落在殿下的手腕上,“还有殿下既喜欢他,这手镯该取下了。”宝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手腕上的镯子,缓缓叹了口气。青叶见状,猜到了殿下心中兴许还在和她自己较劲,也跟着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得交给时间慢慢来。“殿下想如何就如何,不用急,等回了漠北,再取了这手镯也成。”青叶开口宽慰了一句。“嗯。”宝嫣点了点头。“好,夜深了,殿下歇下吧。”青叶伺候她歇下,这才出了房,这些日子一直萦绕在心尖的阴霾算是彻底没了。脚步变得轻盈,她刚出了房,就被长廊尽头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横在她的跟前。冷策用那有些别扭的声音道:“你的一举一动,我家将军都一清二楚,你以后消停些”不管是听多少次,青叶都无法习惯这声音。青叶嫌弃地皱了皱眉,却下意识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之前她心中一直藏着事,避这人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余力去和这人交谈。尤其是想到她和公主要避开这人的眼线,逃出去。青叶每一次见到这人,都心惊胆战的,生怕露出了什么破绽。但这一刻,她已经知道自家殿下的心思,以后和这人就是自己人了,意识到这一点,她既一点都不怕了。“你哑了?被我吓傻了?”冷策轻咳了一声,又道,“反正就是告诉你,你打的什么主意,我都一清二楚,你们是逃不掉的”“你是太监?”冷策话还没说完,被青叶冷不丁的话堵了回去,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旋即涨红,怒骂了一句,掉头就跑。“真是太监?怪不得!”青叶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嘀咕了一声。“何事?”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青叶脊背微微发麻,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着男人跪了下去。裴寂上前的脚步顿住,看着三步外跪着的青叶,有些意外。“请驸马恕罪,是奴婢的错,没看明白殿下真正的心思,险些做了错事,如驸马与我家殿下生了芥蒂,那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青叶的话,倒是让裴寂有些意外,语气缓和了些:“姑姑言重了,我和姑姑有一点是一样的,都以小殿下为先,天冷了,地上凉,姑姑请起。”青叶起身后,声音沉沉又提了一句:“小殿下心中虽然有了将军,但因为先前之事,她仍未完全放下,将军得再多些耐心。”裴寂怔了下,开口:“多谢姑姑提醒。”话罢,他提步进了房。青叶抬头,目光落在高大的背影上,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裴寂推门而入,先是去了净室,匆匆洗漱后,就回了房。宝嫣悄悄睁开一只眼,半眯着看了外面一眼。男人赤着的胸膛上还有水滴没擦干净,他的头发也散在肩头,周身是冷厉的气息。宝嫣意识到了什么,掀开被子下了床。听见脚步声,裴寂转头看来,就这么赤着上身,面对着来人,从喉咙深处挤出低沉的字:“吵醒你了?”对于男人总是在她面前光着膀子这件事,宝嫣虽然早就见怪不怪了,但还是红了脸颊,别开脸,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问道:“清风寨怎么样了?”男人往她的方向走了一大步,揽着她的腰身,低头道:“方才收到消息,清风寨首战告捷,烧毁了西陵人好几艘船,西陵人连夜退了好几里。”“太好了!”宝嫣松了一大口气。“手炉呢?”裴寂握着她的小手,入手冰凉,索性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见你回来了,急着问你清风寨的情况,忘了。”宝嫣倒也不挣扎了,只是他的心跳声,似乎顺着她的掌心,一点点渗透到她的身体了,让她的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裴寂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放在床上,扯开锦被,索性寝衣也不穿,就这样抱着她躺了进去。屋内熄了几盏灯,只留床头不远处架子上的小蜡烛。烛火昏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瞧不真切。宝嫣唯一能真实感受到的,就是身边男人温热又坚硬的身躯。似乎将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寒意,彻底驱赶。宝嫣从男人的怀里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那是不是,我们要离开了?”裴寂盯着她,点头道:“我离开漠北太久了。”宝嫣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