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萧瑟,她冷得浑身止不住颤抖,死死揪着衣摆,让自己镇定下来,细细回想了一遍刚才和许怀的对话。其实她也没说错,她待在他身边,确实是被迫的。宝嫣深吸了一口凉气,仰头看着高墙边的树冠,小声问了一句:“他都听见了?”等了片刻,都没回应,就在宝嫣以为那人不打算理她了时,高墙上“嗯”了一声。心中的一切猜测皆在这一刻落了实,本该停止胡思乱想,想办法应对他的发难才是的,可宝嫣心头却莫名更慌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嘟喃着:这总不会比那避子手镯来得严重吧?等等,按着以往,他会把她扛到肩上,摁在床榻上作弄而不是一声不哼走了?不会是去寻许怀麻烦了吧?想到这里,宝嫣拔腿就想往院门外走,可站在原地实在太久了,脚下发僵发硬,刚走了一步,掌心一阵发麻,如有一股电流从脚底板往上,让她一阵钻心的疼痛:“嘶~~”“殿下怎的在这?担心着凉了”青叶刚好从厨房出来,快步上前扶住了宝嫣踉跄的身子。见宝嫣脸色发白,青叶忙扶着她进了房:“殿下可是哪里不适?”“没事,我没事,”宝嫣被扶着坐在软榻上,反手握着青叶姑姑的小臂,一双雾茫茫的眼眸看着她,“就是”“就是什么?”青叶被她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弄得心头也跟着发慌。“他已经答应救许怀了,可我刚刚劝许怀苟活下去的话,被他听去了,”宝嫣牙齿直打颤,整个人慌得没边,“我怕他”“怕他反悔直接杀了许公子?”青叶适时补上了宝嫣没说完的话。宝嫣死死咬着贝齿,点了下头:“还怕这两人在这种时候互斗,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青叶闻言,也跟着沉了下来,反手握着自家殿下的手:“殿下莫担心,等裴寂回来了,你好好与他解释清楚”话刚说到这里,就见自家殿下苦着一张小脸,秀眉无措地蹙着,这模样,青叶一瞧就知道公主的心思。公主打小就不擅说谎。方才和许怀所说的话,分明是出自她的真心的。这个时候,让她和裴将军解释,说不定还会火上浇油,让事情进一步严重化。青叶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家殿下,沉声道:“公主一贯聪慧,跟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了,焉能不知道对付他最有用的办法,你只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说几句软话,甚至是和他亲近些,就成了。】【这个男人就好这一口。】宝嫣脸色由白转红,松开了青叶的手腕,手指扣着指甲,点了下头,轻轻“嗯”了一声。这个时候,她什么忙都帮不上,更不能成了负担,成了离间的人。宝嫣深吸了一口气,想着等裴寂回来,她就违心地哄他几句,说几句软话好了。可这一等,就等到了次日早晨。主院内。“城主,昨夜那裴寂非要去看那批兵器,卑职迫不得已只得带他去了”魏管家立在外间的楠木屏风后,低着头小声禀了一声,可话还没说完,里间顿时砸出来了一个青花瓷器。“哐当”一声,重重砸在楠木屏风上,瓷片碎了一地。魏管家双膝一软,直直跪了下去,全然不顾地上的瓷片,血一下子渗了出来。“混账东西!昨夜为何不来禀?”安阳的怒骂声传了出来。之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魏管家头颅几乎抵在地上,颤声回:“昨夜主子已入了睡,卑职在帐外禀了一声,您应了的”“我答应了?”安阳披着外袍,赤着脚走到了魏管家的跟前,一张脸白得吓人。“是卑职不敢说谎”魏管家战战兢兢跪着,双腿上的刺疼,此刻不及心中的害怕一分,却强忍着。安阳拢了拢身上的外袍,侧身看向身后跪着的三个面首,冷笑一声问道:“你们说,是本宫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这老东西在糊弄我?”跪在地上的三人皆是年轻的男子,听见这质问,还是一怔,三人小心翼翼对视了一眼,旋即不约而同答道:“城主昨夜未曾应过。”“魏管家,你可听明白了?”安阳冷笑了一声,若不是留着他还有一丝用处,她此刻真想直接砍了他。“是老奴的错,求主子宽恕,留我一条老命。”魏管家着急忙慌地往安阳跟前凑,哀声求道。安阳一脚踹开魏管家,大步往书房去,边走边吩咐下人道:“快去将几位谋士都叫来。”不一会儿,安阳重用的几人都聚了过来。“城主的意思是,裴寂昨夜已经发现那批兵器有问题了?”其中一位谋士沉声问道。安阳嵌着丹蔻的指甲死死掐着发胀的眉心,点了下头“本以为只要将那堆破铜烂铁直接运上船,交给那些水匪就是了,万一以后京都的人问起来,我们也好有个说辞,眼下估计行不通了。”“那怎么办?真的把那批兵器给了?那日后城主没办法交代啊!”“那这怎么办?”“可如若没了清风寨这道天然的屏障,我们申城就得正面对上西陵人了,那这个冬日焉能好过?”一下子,众人吵得不可开交。崔暖暖敲门的动作顿住,悄无声息转身往回走。她刚才得知魏管家得罪了母亲,明知会得罪母亲,但还是来求情,没想到无意中听到了书房内传出的话。原来母亲压根就没真的打算将那批兵器给裴将军,而是打算用那堆破铜烂铁来糊弄他。她心头真正打算的是,用清风寨里的人命,来拖住西陵人的步伐。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等到大雪封山,清河上游结冰,就算那时西陵人已经占了清风寨那片水域,也无妨,她可以从株洲调兵来援。到时只要拖着,等薛冉率人前来,一切就迎刃而解了。申城也不用废一兵一卒,还能保住那批兵器。难道母亲一开始就存了别的心思,才让裴将军和宝嫣来的。是为了什么?是那半块虎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