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曹营除酒菜极其丰盛之外,更是连夜搭起的戏台,一班昆曲、一班河南梆子轮番演出,还有一大群歌妓各桌前侍候着,执壶劝酒。
大帐内外一派热闹景象,猜枚划拳之声不断,就连那些文人士子也都在谈笑风生,场面比闯王宴请之时,不知热闹多少。
闯王李自成见又上了“海参烧鱼肚”和“银耳汤”后,心知酒菜已经基本上齐,他一则有事,二则也怕他在这里会使大家感到拘束,便向罗汝才表示了告辞之意。
罗汝才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也未强留,只是敬了他一杯酒,道:“李哥你忙,我不敢留。说句良心话,你只知图谋大事,却不会享福!这下一出戏,可是周士朴家苏州班子的《琵琶记·吃糠》,你竟然都不想看,多可惜嘞!”
李自成却笑着说道:“还是早走的好啊,免得大家伙拘束。不过,话可说在前头,今日虽是你宴请犒劳他等,却也不能放纵他们赌博,也不许有人喝得烂醉如泥!”
“这个自然。李哥还不放心咱嚒?”
罗汝才亲自将闯王送出辕门外,可李自成并不急于上马,却轻声对他说道:“汝才,你多送我几步,有几句体己话要同你唠唠。”
罗汝才也有些诧异,在心中发起疑来:“莫不是军中传言,流到他耳中啦……”
他们前行几步,与后面的亲兵护卫拉开一段距离,李自成才对罗汝才小声说道:“汝才,你可知那个张永褀是如何逃掉的?”
罗汝才心中一惊,暗道:“却是为此!”
不过,他并未露于言表,而是故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反问道:“不晓得啊,李哥可是访查明白啦?”
李自成并不以为意,而是拉着他的手,装作十分亲近的样子,对他说道:“这事你当然不会知晓。我也是刚刚才知晓,原也是不想再提,却又怕你蒙在鼓里,以后又会生出此等事来。”
“李哥,你快讲,究竟是咋回事儿?”
“那个张永祺是被你曹营的人儿给放走脱的,他们倒是独将你一人给瞒得死死的。”
“啊……?”
张献忠满脸吃惊状,他瞪着大眼珠子急切问道:“还有这种事情?太岂有此理啦!这是哪个龟孙儿干的好事,李哥你可知晓?”
李自成轻轻点着头,道:“本来前几日就已晓得,只是怕你听了生气,才一直拖着。汝才,这事儿你心里有个数就是了,没来由使众人皆知。”
罗汝才恨恨地说:“那怎行?倘若我手下有这样鳖孙儿,非亲手砍了他不可!”
李自成见他表演得如此到位,心中不由一阵暗笑,但嘴上却故意说道:“你这样子说话,我今后便不提此事罢了。”
“不行嘞,李哥。你咋跟个闷葫芦似的,独使俺一人难受哩,今儿个你一定要说得明白。”
“告诉你也行。不过,要先应我一件事。”
“何事?你讲嘛。”
“你先答应我,不可处分他,得给人家一个改过的机会。”
罗汝才心里骂着李自成“假仁假义”,但表面上确是装作勉强点头同意的样子,道:“好。你快告我是哪个昧良心的龟孙儿,我决不伤他性命就是啦。”
“黄龙……”
“是他?”
“他不惟放走了张永祺这厮,还将你我定下的‘围而不攻,困死开封’之策,也偷偷告与张永祺了。”
“竟有这事?忘恩负义的龟孙儿,看我不宰了他!”
看着罗汝才咬牙切齿的模样,即使是闯王也不得不佩服他演戏的本领了得,若是张诚此刻在他们二人身边,又熟知内情的话,怕是还不得给罗汝才发一个“奥斯卡的小金人”!
不过,李自成可不会给他发小金人,但也是出言劝解他道:“汝才,还是不要多问为好。此事,你心里有数,以后提防此人就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