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莺提示他要看冰流做了什么,他确实回忆了。
他从前看她行动,总觉得多少带些自毁的决绝。
从为了通过试炼,将他一同撞出塔,跌落半山,到为了救他去挑战剑技臻于化境的戚婆婆,再到同他浴血突出珹王府的重围。
一直到现在,她说她知道李衡有一条自己的路要走。
要怎么来形容呢?
应当说,宁冰流在亲手断绝自己本该拥有的世俗的幸福吧?
真的是抛弃了一切,来选择拯救他吧?
他在竹坞时已经说过,他不在意自己是她离开李衡目的,还是手段。
只是近来,太皇太后自尽后,出谷,回岛,时间过得飞快,他才会在像现在这样的间隙忍不住思索,或许她还是该回去的。
他忽然问道:“太皇太后死了,你还恨着她么?”
冰流微微侧过头,眼神中暗含讶异。
“虽然不是想劝你放下什么的,但再深的恨,渐渐也会淡吧?”李藏问过,又自行补充道,“就好像,我现在已经快要记不得那个将我丢弃的女人的样子了。”
冰流又回过头去,似是复述他的话,又似是说自己的感悟,“恨是会被时间冲淡的。”
是这样的吧?况且她不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根本也不会把这份渐渐淡去的恨连坐到与太皇太后有血缘关系的每个人身上。
“所以”
冰流转头,郑重其事地又重复了一遍,“恨是会被时间冲淡的,可是爱不会。”
什么意思?谁的爱?对谁的爱?
冰流说完这句,便站起身来向船头走去。
陆地近在眼前,岸边的风浪很急。李藏也想要起身,想要跟上去再追问一句,一朵浪花劈来,断绝了他的去路。
船身一晃,李藏一个踉跄,被船舱里一位好心的爆炸幸存者同僚扶住。
那同僚揶揄李藏比自己几天没正经吃东西的人腿还软。李藏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但果真是腿软,小船上陆续下人,他登了岸后反倒觉得周边摇摇晃晃的。
很快王府的影卫们就纷纷出洞,迎了上来这些洛神屿上的幸存者皆非等闲,上了岸后也会被重点看顾。
回程一路,李藏终究没能有机会再追问出口,他们总是并肩,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她嘴角有笑。
他想他应当是错了,自始至终。
一班人马抵达珹王府时,天色已暗。
书房一侧的长花厅内灯烛通明,冰流进去时,惊讶于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近乎与薛云直家中的工坊近乎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