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走蛟(八)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被流弹打死了!
枪声震得我的耳膜都要破了,我想大喊,但是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妈的,谁踩到我的手了,老子趴在地上了还要被你们踩上一脚。这烟雾缭绕的,开枪的人根本看不见目标,都是瞎打,根本看不见不目标,这一小会儿,我就听见整个儿营地全都像开了锅一样,谁知道哪一颗子弹就会把我给报销了。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一股令我无法反抗的力量拽着我向后退去,我全身的血都要凉了,这是谁呀?此时恐惧已经让我处在崩溃的边缘,我用尽全力想要挣脱,奋力地用另一只脚想要摆脱控制,但是这力量实在是大的骇人,我就像被一辆拖车拖走了一样。
这是谁呀?是那个黑影在拉着我吗?他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跟前?
很快我就被拖出了尘土缭绕的烟尘,混乱中我扭过身体,终于弄清了拖着我的家伙的真面目,丫的,原来是大兵,这个混球,我说谁能有这么大劲儿呢,拖着我就像拖着一只小鸡一样。
我刚要张嘴骂他,大兵一下子伏在我耳边说:“别动,
这里太危险,你先躲在这儿,别出声。”
他也不等我回答,一矮身形,又回去了。
混乱之中,我看见一道如同闪电一般的黑影,敏捷得就像一只正在捕猎的豹子,闪转腾挪,上下翻飞,莫老五他们射出的子弹完全追不上他,一道道火光像流星一样都留在他的身后,连影子都打不着。我眼睁睁地看见这道黑影,飞檐走壁一般,轻轻一弹,就从地上跃起,几个空翻,轻巧地落在空地边,囚禁着盘瓠犬的铁笼子上。
紧接着,他调转刀锋对着笼子里奄奄一息的盘瓠犬,干净利落地一刺,顿时青紫色的头颅上涌出深色如血一般的液体,这个可怜的怪物,连一声哀嚎声都没有发出,它没有颅骨的脑袋就垂了下去,连同它最后的一丝生命之力,也随之消散了。
“坏了!好不容易抓到的异化体!”大墨镜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外边来了。
“fire!”
枪声大作,无数条火舌扑向黑影,但是显然,黑影的移动速度实在是太快,简单几个左躲右晃,仅仅几个箭步,他犹如脚不沾地一般飞身而出,顷刻间又翻身到了货车的车斗里,这动作就是专业的杂技演员都做不出来,更何况他还能以这么快的速度移动。
一时间,整辆货车都被密集的子弹覆盖,打得货物的碎片四处飞散,黑影的身形再次消失在烟雾中。
“停火!都停火!别开枪了!车上还有炸药!停火,停火!”机枪呼啸的间隙,我听见有人高声喊着停火,听声音喊话的人应该是莫老五。这群人无论再怎么散漫,一旦组织起来,行动力还是很强的,短短半分钟,整个营地中间的空地上就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是恐怖的,因为你不知道这片刻的安静之后,会是怎样的疾风骤雨。尤其是当这一阵烟雾,逐渐散去的时候,当所有人凝神聚气,极度紧张地寻找目标的时候,恐惧却在蔓延。当烟雾彻底散去的时候,也是这种恐惧达到顶点的时候,我本以为会看见黑影凌厉的身影会破风而出,然而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等来的却是一声巨响。
顿时,我眼前就黑了,只觉得一阵高压气浪扑面而来,紧跟着天旋地转,只觉得身体在空中翻了几个个儿,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靠,不知道胳膊是不是断了,怎么这么疼,看着货车上燃起的熊熊烈火,我才反应过来,这不会是车上的炸药炸了吧。滚滚的黑烟,像一条蜿蜒的巨龙直插到天空,红色的火光映照在我身上,把我的皮肤灼烧得火辣辣地。
而我,呆呆地瘫坐在地上,完全被刚才突如其来的爆炸给震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耳道里嗡嗡地响着,就像钻进了两只狂躁的蜜蜂。眼前的人,跑来,跑去,有人在喊,有人在拖拽倒在地上的伤员,还有人拿着灭火器冲了过来。
过了好半天,我才恢复意识,望着眼前几乎烧成骨架的货车,我才真正察觉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被袭击了,被一个,黑影,袭击了。
而那个黑影,那个黑影,还在不在车上?还在不在?
不会的,他不可能还在,没有人能在这种程度的爆炸中活下来,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就算他还在,此刻一定已经化为焦黑的尸骨,或者被炸成了碎片。
火灭了之后,莫老五带着几个突击队员似的家伙在远处的火力支援下,缓缓爬到已经烧成骨架的车身上的时候,我就从这个健硕的汉子的脸上,看到了恐惧,看到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因为,车上,除了烧焦的货物以外,什么都没有。
那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的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nja,nja!”那个叫国庆的白罗斯人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的天哪,那,那个,究竟是个什么呀?”老道已经合不上自己的嘴了。
队伍一瞬间就骚动起来了,那种透心的凉意,顺着在场每一人的肌肤,每一个毛孔,狠狠地往里边钻。这种从集体中扩散而出的恐怖,要远比一个人内心涌出的恐怖要可怕得多。
“汉克组,西北通道搜索,第二组去南边搜索,第三组顺山崖后的小路上去看看踪迹,老五,你们组原地待命,救治伤员。”大墨镜站在指挥帐篷前,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高声下达命令。很快,在这支队伍中弥漫的恐惧,就在他的命令声中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大墨镜这家伙还是有点儿用的,至少没有看上去那么招人讨厌。
“我们为什么要原地待命啊?”国庆咧着嘴说。
“那个忍者只是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营地里,咱们除了原地待命,还得在营地里好好搜索一翻。”莫老五一边收拢人,一边说。
国庆拉了拉枪栓,说:“管他是人是鬼,老子上去就是一枪,绝对给他干趴下。”
“好了,两人一组,搜索营地”莫老五看了看我和老道
,说:“你们俩跟在我身后,哪儿也不要去。”
“为,为什么?”我问。
“不为什么,你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