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什么?”
穆枣花作出鼓起勇气的态度:“我喜欢给大金张罗国务,看着匠人们做火炮的蜡模,去义州找朝鲜贩子,去索伦三部探勘商道,还有这一回,要不是造出的炮筒子炸膛,我真想和贝勒爷你一道,去看看会宁的情形,我原先在明国的老家,可会种地了。”
岳讬微微抬着下巴颏,睥睨对方的假相下,是专注的聆听本质。
末了,他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开口道:“你没什么错,给咱们大金出谋划策、四处奔走的志气,难道反而不如去伺候一个旗主的念头更体面?”
穆枣花无奈道:“若三贝勒也这么想,就好了。”
岳讬忽生烦闷:“枣花,你带神鸦膏了没?”
“没带,不,是没有了,”穆枣花本来惘然的目光,变得清醒又坦诚,“贝勒爷,我最近一回从朝鲜人那里弄来的神鸦膏,都给了三贝勒,本想转卖一些去西边换粮食,三贝勒也不肯。不过,就算我还有,也不给你抽。三贝勒那边,我也和大福晋说了,让他少抽些。我自己抽神鸦膏,身子硬朗得很,但不知道三贝勒入秋后体虚,是不是因为神鸦膏。我担心,你们女真人,和我们明人,体质不同。我怕你抽多了,也会……”
“瞎说,”岳讬不相信,却同时欣然于妇人那份担忧的心思,“没有就没有吧,我又不是催粮食的拨什库。”
穆枣花站起来:“贝勒爷若没其他事吩咐,我下值了?”
“嗯。”
穆枣花戴上狗皮帽子,又转身对岳讬道:“今天我一时难受,说了些胡话,贝勒爷别当回事。”
岳讬盯着她:“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
穆枣花也报以微有愣怔的对视,但很快行了奴才的礼仪告退。
离开值房后,做戏的妇人缓缓地呼吸着冰冷寒气,胸腔里的堵塞感,减轻不少。
没什么,连佟家那个射杀吴公子的佟丰年,她都能平静地面对多次、不会冲动之下一刀捅过去,在岳讬跟前虚与委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穆枣花先回到家,拿上要的东西,才又踏着厚厚的积雪,往佟喜玉的宅子走去。
佟喜玉正躺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舒服地吸着水烟。
她虽即刻就让家奴把枣花引进屋里,却也并不坐起来,就这么懒洋洋地问:“额真大人来找我,何事?”
穆枣花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佟喜玉让两个小丫鬟出去,只留下家丁头子,也是自己的姘头,老李。
“现在可以说了吧,额真大人。”
“佟姐姐,你喊我枣花就成,我穆枣花,从未不敬重佟姐姐的心思。”
说着,穆枣花打开背着的大包袱,露出里头许多块黑乎乎的疙瘩。
老李凑过去瞄了一眼,探询地问道:“这个,可是神鸦膏?”
穆枣花点头:“就是孝敬三贝勒和大贝勒的那种。大汗平常吃的阿芙蓉汤,也是用它的壳子熬的。这些,都送给姐姐。”
佟喜玉眼睛放光。
她早就想尝尝这种女真最上层贵族享用的好东西了。
“怎么这样客气?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求我?”佟喜玉好整以暇地看回穆枣花。
“姐姐是敞亮人,我也不卖关子。我最近从会宁收的一批铜,半道被马贼抢了。造炮却耽误不得,姐姐可否匀我一些你们从西边弄来的铜,下回我再收了铜,马上还给你。”
佟喜玉一龇龅牙,笑了:“怎么这样不当心?你不是亲自压阵的么?”
穆枣花一副懊丧模样:“怪我轻信向导的忽悠,带人去附近河边收东珠,结果东珠没收到几颗,铜被抢了。也是见了鬼,怎么就这样巧。此前跑第一趟的时候,沿路都看过,太平得很。”
佟喜玉心里简直像开了花。
蠢货,什么马贼,你的那些铜块,现在已经变成我的铜钱,很快就能从抚顺一带的黑市换来丝布和盐了。,,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