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有为自卑于自己的出身,特别是在两个关系甚好的兄弟之下,早已埋下了嫉恨的种子。他想要站在权利之巅,为此不惜将曾经把酒言欢的好兄弟一个个踩在脚下,用他们的尸体当自己的垫脚石。哪怕功亏一篑,田有为的心底也没有后悔,因为他自己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可以延续自己血脉之人。虽然自己的亲骨肉,挂着旁人的姓,认他人为父,但田有为丝毫不觉得难以接受。在他看来,自己的儿子,顶替了钟家的嫡子身份,日后还会将自己的血脉代代相传下去,到了九泉之下,自己指不定还能再将钟家二哥气死一回。哪怕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的康氏,都不知道,她以为的两情相悦,根本就是田有为怀揣着对钟家大郎的恶意,蓄意设计。目的便是为了,让自己的血脉,冠以钟家姓氏,得到他田有为艳羡的高贵出身。但田有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会断绝自己这唯一的念想。也许钟衍舟并不知道这是田有为的执念,他仅仅是不愿意让自己背负的不幸和罪孽延续下去。但结果便是,在钟衍舟说完这番话离开后,田有为在牢狱中,彻底陷入了癫狂。未等到秋日,田有为和御林军统领便以谋逆罪论处,众目睽睽之下,从天牢一路押至刑场,当着百姓的面问斩。来观刑的人不在少数,有好奇一代首辅为何沦落至此的,更多的则是唾骂田有为祸乱朝纲的。“奸臣!”有百姓带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不停地往囚笼里的田首辅和胡统领身上砸。胡统领还知道躲避,捂住脸不愿面对百姓的指摘,田有为却纹丝未动,脸上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快到刑场时,田有为忽然在囚笼里站了起来,但因手脚被束缚着,并不能完全站直,看着有些身形扭曲。他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声,铐着铁链的手费力地抬起,不停摆手,仿佛是在和周遭的百姓打招呼似的。嘴里还嘟囔着,“平身,众爱卿平身——”街道一家店铺的二楼,容晚玉和迟不归并肩而立,注视着田有为一步步被送上刑场。见田有为的反应,容晚玉便知他是失心疯了,心中有些好奇,不知表哥去了天牢和田有为说了些什么,会让田有为变成这样。他们所在的位置,可以看见刑场的行刑全过程。从田有为被押到台上,再到人头落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其中大半还花在了主刑官念田有为的罪名上。迟不归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一声咒骂,亲眼看见田首辅人头落地后,便伸手握住了容晚玉的手。“走吧,阿晚。”人们还在因为奸臣贼子伏诛而欢欣鼓舞,围绕在刑场周围久久未散。迟不归带着容晚玉和行人背道而驰,似乎早定了去向,双手交握,慢慢散着步去。街上人来人往,很快有人认出了容晚玉的身份。在京都,几乎已是无人不知容晚玉,有郡主之名,却隔三岔五在石蕴堂坐诊,不收诊费给百姓看病。什么疑难杂症到了她手里似乎都能迎刃而解,被她治好的病人还觉得与有荣焉,要知道永宁郡主可是给皇帝和太后看过病的呢!除此外,刮骨香一事已在澧朝内公开,各州都设立的专解刮骨香的医馆。在姜询有意为之下,澧朝各州都知道了,永宁郡主为百姓研解北域毒药一事,还助力镇北军取得了胜果。“诶,那好像是永宁郡主?”“是郡主!您之前救了我家狗娃子的命,您还没收诊费,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个您拿着吃个新鲜!”“郡主您也治过我!我这这这个您拿着!”不过才走了一截路,便有不少百姓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凑了上来。有自家种的蔬果,有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凡是随身携带的或者摊位上摆着的,百姓们纷纷想要送给宅心仁厚的永宁郡主。容晚玉回京后,一直在石蕴堂呆着,今日还是为了陪迟不归观刑才上了街。被热情的百姓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双手连番推拒,“多谢大家,这都是身为大夫该做的,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迟不归险些被挤得和容晚玉分开,牵着她的手一用力,将人扯入了怀中,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抱紧我。”迟不归带笑的声音在容晚玉耳边响起,容晚玉下意识伸手勾住了迟不归的脖子。而后当着众人的面,迟不归调动轻功,踩着路边的石墩子借力,带着容晚玉轻松地脱离了人群,落在了一处人少的巷子里。“娘亲,有人在飞!”有不懂事的小儿抬头看见了两道紧紧相依的人影从自己头顶跃过,兴奋又惊讶地大叫道。扑了个空,手里还拿着各种礼物的百姓们面面相觑,直到有人似乎认出了迟不归的身份。“那不是新封的永义侯吗?”“永义侯?他和郡主是什么关系?”“诶,前几日,我亲眼看见永义侯和赵国公家的淑和郡主,同乘一匹马!”“什么?那永义侯岂不是个朝三暮四之人,咱们郡主怎么能被这种人带走!”百姓谈论的风向渐渐偏移到了男女之事的八卦上,出于对容晚玉的敬意,让他们纷纷谴责起了永义侯来。也有明眼人说了句公道话,“永义侯也是立了战功的英雄,何况刚刚我分明看见,郡主也主动伸手揽了他嘛”逃之夭夭的两人没听见那些越传越离谱的说辞。迟不归将适才顺手从一个卖面具的摊位上拿的狐狸样式的面具扣在了容晚玉的脸上。容晚玉伸手抬起面具,有些莫名其妙,“你什么时候拿的面具,我戴着干嘛?”迟不归低笑一声,“刚刚顺手拿的,放心,给银子了。”“给你戴,自然是怕咱们人见人爱的永宁郡主,一会儿再被热情的京都百姓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