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缈碧都是母亲送来监视她的眼线,缈碧怠慢,他却大可以和缈碧一样,完全不用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她。除了他本性纯良,顾南枝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他用着一贯温和到平淡的语调不答反问:“如果奴振作起来,太后娘娘也会振作起来的对么?”
顾南枝莞尔,长久以来紧锁心扉的枷锁解除,她释然道:“嗯,会的。”
入睡前顾南枝又喝了一碗加重剂量的安神药,甫一喝完就说脑袋昏沉,遣退所有宫人,只余空空的药碗搁在红木嵌螺纹圆桌。
她盯着头顶的芙蓉承尘,暗暗掐着掌心软肉,生怕睡过去。
戌时六刻,她从右殿的轩窗跑出长乐宫。
两刻后,殿门悄无声息被推开,月一如魂灵飘荡无声,拾掇桌上的空药碗。
他举步欲走的动作停下,脚步转向海棠屏风后的拔步床。
水鸟纹帐幔层叠,掀开云纹锦被,下面只有一个雪青色牡丹宫锦引枕。
冷风从虚掩的轩窗缝隙灌进来,烛火明灭不定,月一的容颜也晦暗莫测。
“可是太后,身不由己,不是所想就能实现,不是说放下就能重新开始。”
语罢,他手一松,药碗碎在地面,发出足以惊动宫人的响。
长长甬道里顾南枝躲过巡逻的守卫,直奔杏花园子。
杏花园子乃先帝与先皇后的私园,鲜少有人踏足,是故巡逻的守卫也少上许多。
春日满园红杏次第渐开,在沉闷的皇宫云蒸霞蔚。而今仲夏,嫩绿欲滴的叶衬着朱墙黄瓦的皇宫,亦是一番亮色。
顾南枝藏在角落的一株杏树边,她担心脚步声,便赤足而逃,柔嫩的足底踩在尖锐的小石子上,划出细碎的伤口。
斑斑血迹落在土地,像是零落的红杏花。
逃出来后,她不知时辰几何,四周静谧无声,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速。
透过繁茂的枝叶,她仰望头顶的深蓝夜幕,乌云笼月,月辉都变得浅淡。
忧闷苦愁的神色一扫而光,他就像她心中的一轮明月,温度虽冷,但能破绝黑暗。
她伸出手,淡淡月辉投在掌心,再一合掌,就像抓住了月光。
好累,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安神药的药效发挥作用了。她摇晃脑袋,想将睡意挥去,可未过多久它们又卷土重来,她不得不咬紧敏感的舌尖,用痛意强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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