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尚且不食仔,为什么性情乖顺的母兔会狠得下心吃掉自己的孩子?
月一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轻声宽慰道;“太后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可顾南枝固执得像一头小倔牛,得不到答案就不肯罢休,“月一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她没有自称“哀家”又叫了他的名字,主仆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月一握住她双肩的手收紧又松开。
他的嗓音发紧,“奴听闻,在野外母兔分娩后会把孩子吃掉,补充营养;或者母兔心绪紧张沉闷,犹如人发了癔症,亦会食仔……”
她果然没再继续纠问,愣愣地坐在冰凉的莲花玉砖,由月一抱去旁边的软榻。
月一去召太医,其余的宫女守在太后身边。
出事前,缈碧正百无聊赖地打瞌睡,瞌睡被搅扰,嘟嘟哝哝地絮叨:“皇宫里富贵无双,畜生到底是畜生,不懂享受反而发癔症。”
旁边的宫婢用手肘支了支她的小臂,缈碧才噤声。
太医被月一以最快的速度召来长乐宫,一番诊察后太医得出结论:“太后娘娘受了点惊吓,加上胸闷情抑,长此以往极易衰病。之前的安神药效果不大,微臣会改用药方、加大剂量……”
煎煮的汤药趁热端上来,宫婢们识趣地退下,现在长乐宫的大红人正是月一大长秋,他总有办法能照顾太后娘娘安然无恙。
待汤药的温度降到适宜入口,月一舀起一勺,“奴让太医在里面加了甘草,不苦的,喝完后还有蜜枣可以压药味。”
月一已经做好劝上许久她才会喝的准备,未想她竟自己接过药碗,一勺勺喂进嘴,待到最后一饮而尽。
干脆利落得出乎意料。
顾南枝喝下药,口腔弥漫的苦味压不过胸腔蔓延的苦涩。
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她反复咀嚼,犹嚼黄连,格外苦闷。
一玉碟的糖渍蜜枣捧在面前,颗颗饱满,让人垂涎欲滴。
顾南枝推开玉碟,平视蹲伏在自己身前的月一,“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就排斥你么?”
柳池初见,不说一句就置之不理;身为长乐大长秋,被她撵在宫外,不得近身伺候。
“奴斗胆猜测,或许是因为辞官回乡的叶公公。”
“嗯,你任大长秋之职,又顶替叶公公成为陛下身边近臣,一看到你我就会想到他。”想到那一夜的血色,“叶公公他不是辞官回乡,他已经死了……还是因哀家之故……”
“可后来,哀家想通了,叶公公之死与你无关,哀家为何要把对自己的内疚与不争,释放在你身上?”
月一静静聆听,只在她长久的顿挫后,微微抬眸。她一身雅白,恬淡娴静,鹿眸像蜜枣上裹满的糖霜,雾蒙蒙的透着迷惘,却在下一刻眸光突破雾霭,变得潋滟无双。
她笑着说:“你是好人,不该进宫,就算忘掉自己原本的姓名,只要你愿意就能重新开始新生活,不必用过去困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