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关心的声音透过殿门的槛窗传来,“太后娘娘怎么了?”
顾南枝镇定下来,“无事,是小兔生了。”
确保门外的宫婢也就不会进入,顾南枝道:“云中王有何事?”
春蒐那日是他们最后一次私下见面,其余都是早朝的时候,隔着垂帘遥望一眼。
他今夜又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呢?该不是知道小兔生了吧?
顾南枝转念忆起春蒐答应他的事,抬了抬秀气的下巴,志得意满:“上次春蒐答应过云中王的事,哀家已经办妥,算起来此时朝廷的拨款也该到边陲了。”
她说完后,他周身的冷意骤升,激得她脊背发毛。
顾南枝以为他被问责,削了手中兵权和圈禁长安而心生恼意,温柔和缓的声音宽慰道:“云中王尽可放心,哀家会帮你的。”
帮你洗脱掉身上的罪名,帮你活着回云中。
陆修瑾截然打断,“放心?如何放心?帮孤?又如何帮?”
小娘子卸下环佩,着装清素,泉水洗濯过的双眸闪烁茫然不解。陆修瑾转开眼,语气坚冷,“朝廷的拨款只有十分之一到达北疆,云中和雁门的百姓等来的不是希望,是更深的绝望,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太后你做到了。”
一记重锤猛击她的脑袋,顾南枝大脑一片空白,指甲掐进掌心,“怎么会呢?拨款的文书我见过的,上面还有玉玺印章。”
“太后明知故问?朝廷只管拨款,地方官员层层盘扣剥削,大部分都落进他们口袋,孤封邑云中却无权无势,他们官官相护,自然也敢欺压孤。”
一个自身难保的封王有什么不敢招惹的?他们像是蛀虫见到血肉一样,冲上去撕咬吞噬,所有的银钱统统装进囊中,视灾难深重的百姓于不顾。
顾南枝一时迷茫,她想不到大瀚看似流金奢靡的表面下已经被贪官污吏蛀空,情急之下无助地问他:“那怎么办?哀家派天子使臣随行,一路护送,他们就不敢侵吞了对么?”
“这又是太后的缓兵之计吗?先是承诺孤会救边疆的百姓,让孤安心等候,等来的却是问罪责罚。要清除地方污吏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孤可以等,但百姓等不了。”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帮你。”他完全误会她了,被误解的委屈化作顽石压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双目眼眶温热湿润,鼻尖通红。
她清越的声音低哑下来,带着浓浓的哭腔,“不是缓兵之计,我没有骗你……”
身侧的兔子分娩后,用着仅存的力气蹭了蹭她,像是在汲取温度,又像在安慰。
陆修瑾明锐的目光落在她的裙侧,眸底冰凉,语带嘲讽,“区区野兔能得庇佑,悉心照料,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聚集京郊不得救助。”
他的话像一根刺,扎进心脏,一呼一吸皆是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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