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没问过他想不想要,也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你是阿意的娘,可你也是他的娘。”
李诵年眼中忽然有些酸涩,“从小你便喜欢阿意多一些,因他性子天真活泼,愿意与你亲近,而澜之呢,只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默默的看着你们,后来阿意死后,你将从前给予阿意的所有东西,原封不动的给了他。”
“你可曾问过他一句,可曾想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李诵年知晓李鹤珣对沈观衣的情意,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能在此刻知晓这件事对李鹤珣而言,有多难以承受。
岳安怡忽然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看向李鹤珣的眸中,是早已干涸的泪,“那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是我……”嗓子沙哑的厉害,李鹤珣双眸中的神采似乎已经被挖空,他看向岳安怡,“这些年做的,还不够好吗?”
李诵年瞳仁轻颤,猛地看向他,“你……”
“我一直都知道你将我当做阿意,我努力学着阿意的性子,不想让你难过、失望,是我做的不够好吗?所以你对我没有一点信任,会认为我会因为她而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不是的……”
岳安怡突然慌张的想要去抓住他,可李鹤珣只是低头冷冷的瞧着她,眼底再也没有从前的那抹温情,“下毒一事,我会交给圣上裁决。”
李诵年沉默不语,他心底所承受的,与李鹤珣也不相上下,一边是他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妻子,一边是他的儿子与儿媳。
李鹤珣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去,路过岳安怡身边时,她忽然攥住他的衣角,“澜之,你不要娘了吗……”
“在你失去阿意之时,或许失去的,不仅仅是阿意。”
李鹤珣推开书房的门,初升的阳光过于刺眼,透过木门展开的距离照耀进来,像是要将这世间一切污浊曝在天光之下。
岳安怡无声的啜泣仍在继续,她喃喃着,“我只想要你们好,也是错吗……”
“阿意不好吗,就算成为他,不好吗……”
李鹤珣走出书房,还未离开院子,从旁边疾步走来的岳姑姑便跪在了他跟前,低泣恳求道:“公子,求您别这样对夫人,她或许法子不对,可她为您的心是好的啊。”
“夫人生了病,大夫说是心疾,这些年她的病越发严重,求您看在她全心为您的份上,原谅她一回吧。”
岳姑姑不住的磕头,一下又一下将额心砸在地上,李鹤珣越过她离开了院子,从始至终不曾回头。
离的远了,还能听见岳姑姑的叫喊,“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了,您别吓奴婢啊……”
广明院外,太医们不曾离去,归言看见从不远处身形萧条之人时,连忙趋步迎了过去,“公子,您没事吧?”
眼前的人,从前那双深邃黝黑的瞳仁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死寂萦绕,他忽然看向归言,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悲伤似乎从心底溢了出来。
归言从未见过公子这番模样。
那个向来遇事从容,就算前方千难万险也能化解之人,头一回脆弱的仿佛将自己困在了阴暗的角落里,没有一丝光能照进去。
他问:“归言,我该怎么办……”
归言眼眶发酸,李鹤珣像是随时支撑不住要倒下一般,他扶着他,求道:“公子,您去房中休憩一下吧,少夫人这边我帮您看着,等她醒来,我立马告诉你好不好?”
“不好。”
李鹤珣挣开他的手,脚步虚浮,跌跌撞撞的朝着屋内走去,不顾太医们诧异的目光,行至沈观衣榻前,双眼描绘着她极盛的容色,忽然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小心又虔诚的捧起她的手放在唇畔,无声的喃喃着。
对不起……
李鹤珣头上的发冠早已在他方才进屋时便散落,青衣素雅,乌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有些从脖颈间绕过,有些在眉眼间轻抚。
青丝伴于他,束缚于他,伤于他,他是该怪自己这满头青丝太过锋利,还是该怪自己没有趁早将她斩断……
忽然,床榻上传来一声嘤咛,李鹤珣猛地抬头看去,方才从眼角落到腮边的泪还未掉落,他慌乱又无措的看着沈观衣,却见她并未有醒来的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