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们,她才忍不住暗自嘲笑陈定霁的小性:
他以为她会受不住长安城里上赶着巴结她的人的“诱惑”对那些刻意讨好她的公子们多看几眼,但其实她不仅仅是厌恶陈定霁,她只平等地对这所有人都无感。
何况,她还需要担心依然落在陈定霖手中的林林和云绰。
但另一方面,庄令涵作为一名“长公主”,真正需要用心维护的,其实是与独孤衍和斛律太后的关系。
近日来斛律太后的气色,比起之前又好了许多,也不知是近日来朝中的许多事都朝着她所希冀的方向发展,还是原本就还年青的身子多了许多调理之法
——斛律太后有男宠一事,她不提,或许宫中还有许多人知晓。
斛律太后会和她淡淡地谈起一些家常。
朝中勋贵的女眷们,总是挖空了心思想要得到太后娘娘的垂青,尤其是近半年来陈定霁一党失势之后,这样的刻意讨好卖乖便更成了斛律太后每日需要面对的、令她微微不适又十分受用的“例行公事”了。
而关于小茱的境况,从乳娘那里听到的消息和从她这个亲娘这里听到的,又到底是不同的。
她多少次忍住了提到斛律云绰的冲动,但她也深知,身为姐姐保住自己弟弟的性命,又让她不能去冒这样大的风险。
至于独孤衍,她为他治病那晚,除了许多她曾经用过的、也并不是多么惊世骇俗的治疗手段外,她也不过是作为一个姐姐,给独孤衍讲了许多故事。
她的身份是个幌子,她只能假托她在延州已经“去世”的父亲,说父亲曾经靠着一双腿走过了大齐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荒唐事,悲欢离合,阴晴圆缺。
小皇帝从小长于深宫,也从来只会在极度压抑和极度自省中扭曲他本也不剩多少的理智和良心,难得有人体谅他的“难处”和“痛苦”,他自然愿意敞开胸怀。
看着独孤衍,庄令涵便不由地想起了陈定霁。
那句“谋朝篡位”并不是她的玩笑之语,以陈定霁的野心,即使他真有一日做出这样的惊世骇俗之事,她也并不会为此惊诧奇异。
她只是嘱咐磐引将她的贴身衣物换一个地方放置,如意园中有几名保卫她安全的侍卫,她总不能将这些怀疑落在无辜的他们头上。
日子数着数着过,勇尚伯夫妇倒是派人向她送来了请帖。说是九月初九重阳这日,夫妇二人会正式从宋国公府搬到新建成的勇尚伯爵府,九月初十,遍请长安的名流勋贵,参观这朝中新贵耗资甚巨修建的亭台楼阁。
庄令涵自然对所谓的假山园林、层楼叠榭不感兴趣,收到请帖之后她首先想到的,是还没有重获自由的林林和云绰。
在宋国公府内,有陈定霁,有陈定霆兄妹,陈定霖夫妇再想折磨他们二人,多少也有所顾忌;
可是勇尚伯爵府是陈定霖与淳于冰娥的地盘,等到他们将林林和云绰真的带去了那边,要营救人出来,恐怕又比在宋国公府中难上了不少。
只是,她还未将这层担忧告诉时常来她如意园中的入幕之宾陈定霁,宋国公府却传来了白氏突然病故的消息。
上次见到白氏时,白氏的身子骨看起来还十分硬朗,即使去年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内中风,除了行动不太方便之外,白氏与庄令涵这些时日里见到的、别的年纪稍大的贵妇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甚至还当着白氏和淳于氏的面,夸过白氏应该是个高寿之人,其中除了一些客套之外,也有五六分是发自她的真心。
所以,白氏的突然病故,她深感意外。
但即使其中真的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作为外人,自然也不好插手什么。
只是另一件事,却让庄令涵之刹那间,便生了周身的寒意。
就在白氏病故第三日、宋国公府上下为了老太君的丧事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宋国公府的大管家秦媪又突然毒发身亡,暴毙在她原本应该大放异彩、指挥国公府内上下紧锣密鼓的安排小会之上。
磐引悄悄探听来的消息,说是秦媪虽然在陈定霁失势之后也被黄媪分了一些实际管家的权力,但她余威仍在,国公府上下也对秦媪更加心服口服。
这次秦媪当众暴毙引发的波动不小,国公府虽将白氏的丧事视作第一等大事,可追查毒杀秦媪的真凶,也并未被耽误。
第二日,磐引带回的消息则更令庄令涵心惊——国公府内风驰电掣,便已经将毒害秦媪的凶手,锁定在了晴方的身上。
晴方自然是喊冤的,她能有今日,从当初六姑娘陈定霏身边的一个不受待见的婢女,到如今贴身服侍宋国公、成为宋国公对外传声筒的半个“小主子”,除了当初阴差阳错去伺候了庄氏以外,中间自然是免不了秦媪的看中和提拔。
试问,凭晴方与秦媪的关系,她又怎么可能做出当众毒害秦媪之事呢?
只是陷害这种事情,从上一世的庄令涵到这一世的晴方,原本就无须什么具体的动机。
他们说你是,义正言辞地把所谓的“证据确凿”摆在你的面前,你便连多一句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大齐虽有律法,可国公府毕竟是权贵,因为出了人命案子,可以不经由京兆尹衙门公开审讯,便直接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