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我求你。”他没动。
姿态却突然软了下来。
“小皇帝确实如你说的那般乖张易怒,他的病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而是长久的压抑和禁锢下,终于能发泄的出口。”她平静如水,“有时候,人心的感受会被外化到身体,小皇帝被你们逼得那么紧,装一回病,又把他困进了新的囚笼。”
她其实并不可怜独孤衍,虽然这个皇位不是他自己争来的,可若不是他和他母亲斛律氏一族的尸位素餐,朝政的权柄,也不会大半都落在了陈定霁的手上。
主少国疑,最怕伤及无辜的百姓。
“所以在你假死之后,我才会把内心的苦痛,全都外化到身体上,是不是?”他却捉住了她的话头,另起炉灶。
庄令涵愣了一下,想起了他今日在斛律太后母子面前演的那出“好戏”,冷哼一声,道:“你不过是白了头发,我也没看出……你有多伤心。”
“晴方告诉我你还活着时,我的心也跟着活了过来。”他稍稍凑近了一些,她立马察觉,跟着后退,“等你看到我的时候,已经不是我最惨的样子了。”
“你深谙水性,我跳渭水时,你却没有第一时间跳下水救我,”庄令涵只盯着那盏被他放在她腿边的笼灯,“口口声声说把命交给我,谨遵我的命令,我让你滚,你却好像没有听见。”
陈定霁不说话。
“相比从前,你倒是多了几分甜言蜜语。”她又一声冷笑,“口不对心,表里不一。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原谅你——
陈定霁的呼吸一滞,却仍然没有动,
“在所有的将来,也绝不会选择原谅你。你,你听清楚了吗?”
无论她如何声色俱厉,她知道他比她高大,她见识过他的力气,如今他换了副面孔在她面前摇尾乞怜,但随时都可以摘下面具。
她除了恶语相向,找不出多少能真正伤他的办法。
不
——她向后倒着,双腕撑着干净一新的床面,突然抬起了脚,向他的肩上踢去。
他的左右两肩都曾被她刺穿,这样深的伤口,需要近一个月才能彻底愈合。
脚的触感和手的触感完全不同,但他的闷哼,在昭示着她下腿不轻。
心中升起了一丝别样的快慰,她正想要收回腿再蹬他另一边肩膀,甫一动作,他的生了老茧的大掌,已经贴了上来。
他不是第一次捉她脚踝,但过去的几次,她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大约是因为,在那一脚十分吃力又毫不留情的碰撞下,他那原本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流了血。
血腥味迅速弥漫,又让她抖了抖。
他们两人的交流,总是离不开“血”这个元素。
她下意识想躲,他没给她机会。
果然,他要收回对她的恭敬卑微的态度,从来都轻而易举。
她的呼吸不自觉重了许多。
她紧闭双唇。
“枝枝,你真的不会原谅我吗?”他掌握着她,嘴上却说着求她的话,“可你已经跟我回到了长安。”
“陈定霁,你到底要我怎样?”后撑的双手攥紧,原本平整的床单,也为此生了许多波澜与涟漪。
平滑细腻的足弓,突然生了一丝痒,是他呵气的温柔。
“过去,从前,现在,”她只能极力地克制,才能不让自己的嗓音扭曲,“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
“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他的唇离开,嗓音低哑,却没有带着欲,“我求你给我机会,让我加倍偿还。”
她体型修长,有一双纤细如脂的手,柔荑青葱,双足也生得相似。
这就是他偿还的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