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作为妻子,你从来都只会要求我。”
霍长晟对她视而不见,只阖上了双眸,又重新回到了闭目养神之态,幽幽地说道:
“要求我对你尽心尽力,体谅你从国公府的大小姐纡尊降贵嫁给我这个京兆尹、嫁到这区区侯府的不易,体谅你不会敬重公婆和长嫂,体谅你连……碰都不想被我多碰一下。
“陈定雯,你以为,你很干净吗?”
“噗”的一声,回应霍长晟的,是刚刚被他言语羞辱的妻子,毫不犹豫泼向自己的,滚烫的糖水。
霍长晟向来清高自持,又最是讲究洁净,身上脸上从来一尘不染,就连去绮香楼里买。春,他也只点最干净的姑娘。
这一点,他和他的三舅子陈定霖刚好相反。
糖水烫伤了他清白的面皮,沿着他自恃矜贵无比的下颌,滴到他一尘不染的前襟上,糖水里溢出的低劣的糖的气味令他作呕,他又不得不掏出巾帕,一点一点擦拭这令他无比难堪的、妻欺夫权的痕迹。
“陈定雯,你疯了?”他难得发火,他向来都是举重若轻。
“到底是谁疯了?”
陈定雯却丝毫不怵,她向来是不怕霍长晟的虚张声势的,只用她窄袖轻轻一挥,便将大案上多余的隐藏,全部推到了地上。
“哗啦啦”,“哗啦啦”,她不停地制造噪音。
霍长晟猛然支起身子,试图用手掌挡住那因为她的胡搅蛮缠,而被迫暴露出来的东西。
“霍长晟,你贱不贱啊?”她冷笑一声,并未低头,去看他试图用手掌遮掩、又艰难地漏出了细节的画作,“你那么喜欢她,可是她却转头……”
“闭嘴,”霍长晟白皙的皮肤上,因为青筋暴起而开始生了可怖的狰狞,“陈定雯,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转头和我的二哥生儿育女了,”这次换做了她居高临下以逸待劳,看着面前快要失控的、该与她举案齐眉的丈夫,“你呢,你连无辜孩儿都不放过。”
“你和你二哥不是决裂了么,他不是连你的婚礼都没有露面么,”霍长晟恢复了一丝清明,第一次在这个他看不上、也看不上他的所谓妻子面前失控,他必须要找回自己的尊严,“你怎么会,来找我要他的孩子?”
他收回了手,几案上他才为庄令涵画的肖像,终于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
“他对我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的亲哥,与我血脉相连的亲哥。”陈定雯步步紧逼,“而你呢,你怎么会卑劣至此,霍长晟?”
“我并未做错什么。”面上擦干净了,前胸的衣料上还残留着令他作呕的糖味,但霍长晟无暇顾及,“我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是啊,你是君子,你坦坦荡荡。”陈定雯后退,在几案背后这一排靠墙的书架上,熟悉而灵活地翻找,“你喜欢一个人,所以就不停地画她的画像是吗?你苦学多年,名动长安的画技,就是为了全你那猥琐至极、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吗?”
不出片刻,她便将那十余幅被她早就翻过一遍的卷轴扔到了地上,其中一幅的系带松了,画卷滚落,眨眼便摊开了一半,露出了画上一双细长白皙、匀称如玉的腿,再往上,那无边春。色便被卡在了卷轴收拢的褶皱里,欲说还休。
“陈定雯,”霍长晟握紧了拳头,从来波澜不惊的俊脸,也因为这私密突如其来的曝光而胀得通红,“谁允许你,谁允许你翻我东西的?”
“我是你夫人,当然有权利翻你的东西。”
陈定雯不紧不慢,走到那幅被她不小心泄露了半身的“美人图”上,蹲下来,又将原封不动地卷了回去。
一面慢悠悠地卷,一面对正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人说道:
“在嫁给你之前,二哥曾经劝说过我,说你人品不端,幸好我还未嫁你及时发现。但我那时意气用事,也曾被你道貌岸然的外表蒙蔽,我想着,你出身不如我,又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彬彬有礼的公子,驯服你,易如反掌。谁知道呢,哼,”
陈定雯冷笑一声:“斛律云绘和你那在外养了不知几个外室的大哥长期分居,我呢,我的夫君虽然不养外室,可时常流连于秦楼楚馆,还在背地里偷偷画这些不堪入目的腌臜东西!见到了这些,我才终于想明白了,正是因为你觊觎的,是我二哥的女人,所以他才不好向我挑明利弊,我才这么傻、义无反顾地跳进这个火坑吧!”
是啊,当初的她多傻,在发现自己那同样不得见光的情愫之后,她以为嫁了人,就能将这她不断逃避的情愫转移到另一个无辜之人的身上。
无辜吗?
无人无辜。
万劫不复,万劫不复。
“你果然疯了,”霍长晟咬牙切齿,“你以为你一个女疯子,随口的几句污蔑,我便会被你打入深不见底、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你是高贵的端华侯次子,”陈定雯的嘴角噙着满满的笑意,“为了一个女人,你当然不会万劫不复。所以你只能抱走她的孩子,妄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你对她的倾慕,可惜呀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