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清俊的面上并无不耐。
“你亲我一下。”明明该羞涩难当的,她此时反而大大方方。
庄令鸿似乎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碗,想了一下道,“先吃药,吃完了我……我就亲你一下。”
“不,我要你先亲我。”她不依不饶。
他又叹了口气,向前探了身子,轻轻在她撅起的小嘴上啄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
她的心也泛起了另一层涟漪。
他的唇是冰凉的,不似她想象的那般温热,原来他口中的“贪凉”,还有这样一层意思?
斛律云绰忍不住又笑了一下,那药还没入腹,她已经不觉得疼了,又朝他凑近了几分,道:“林林,我要你喂我。”
他长手长脚,握着药碗和汤匙的手指也骨节分明,她被他一口一口喂下了他为她亲手熬的汤药,这二十余日以来隐隐约约笼罩在她心上的阴霾,就这样一口一口地被她生吞入腹,消失殆尽。
庄令鸿刚放下了碗,她又迫不及待地扑进了他的怀中,她双手环抱他的腰,不给他任何一个推开她的机会。
“斛律小姐……”他的耳朵有些发热,双臂僵在了原处。
“我不喜欢林林这么叫我,”她将脸埋得极深,似乎这样,便可以躲避他的拒绝,“这么叫,好像我们之间太过生分了一样。”
“云绰,”他顿了顿,“你抱得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令涵姐姐说了,只有至亲至爱的人,才能知道对方的乳名。”她的双臂松了松,在他怀里转了转头,盯着他线条流利的下巴,“林林以后叫我‘红果’好不好,这个乳名,我连令涵姐姐都没有说起过。”
“好。”他的回答利落,双臂收回,抱紧了怀里的女人,“快躺下吧……红果小姐。”
“林林,你怎么不和我睡一张床?睡地上,应该很冷吧。”她得寸进尺,圆圆的鹿眼也笑成了两弯月牙。
“我的傻姑娘,”庄令鸿搂着她,似乎又叹了一口气,“你的令涵姐姐没有告诉你吗?只有成了亲的男女,才可以睡在同一张床榻上。”
“那林林,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呢?”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
他没有说话,她听见她紧贴的胸膛里,那强有力的心跳之声。
刚刚还暧昧不明的气氛,又莫名凝了下来。
就在她想要起身,逃离这个令她颇有些失望的对话时,他的声音从她的上方,沉沉地传来:“再等等,再等等吧。”
后来,庄令鸿寻了一处长久的住所。
那是一户搬了更大宅子的人家留下的一方小院,见他们二人似是逃难而来,出于好心,以极为低廉的价格租给了他们。
小院不大,有上下两层的小楼,但刚好有两间卧房。她一人居于楼上,他自然是守在下面。
他将马车拉到小院中间停好,又专门给那匹马搭了一处简陋的棚子,小院里便已经几乎已经摆不下什么旁的物件了。
比起她在草原时居住的帐篷,比起长安的宋国公府、美轮美奂的齐宫,这方小院逼仄如太仓一粟。
可她看着他,就并不认为眼下的生活比过去的,要差到哪里去。
他会做许多活,而且还包揽了他们生活所居的全部家务,不让她沾染一分。
他思前想后,也知晓一直花着他们带出来的盘缠,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他精通诗文,又和他姐姐一样书道极佳,便出去寻了许多代写的临时活计,主顾们会看在他那笔好字上,多给他一些赏银。
没过两日,他们所居小院的邻居一家也找到庄令鸿代写。
他们一家是商户,见到他文采斐然,又生得清朗俊逸,一看便是值得托付之人,便开口说了请他去为他们家中的一儿一女做西席。他们祖上几辈人都没什么人读过书,现在终于有了些条件,自然还是希望多读些书,将来无论是做什么,总有些用处。
多读些书,她听着也动了心思,于是便命他每日晚间的闲暇时光,也给她讲讲他们汉家的经史子集。
那些佶屈聱牙她从前并不屑于花心思去学,但他教授的时候那么认真,她渐渐也学了进去。
反过来,她又能教他什么呢?
骑马、狩猎,这些在草原上人人都会的东西,放在汉地江南,似乎暂时失了效用。
不过,她却还是对这样平淡的日子很满意。
今日是二月十五,她不知他为何特意给那邻居家的两个孩童放了假,之后冒着绵绵的春雨独自出门,也没有交代他到底要去何处。
她听着雨声在青石的砖瓦中敲打出的细密缠绵,心中生了感慨,不由自主地在小院门口张望了一阵,就刚好看见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