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公府西苑的正院,与东苑的布局并不相同,这主卧之前的长堂宽大,又连着西苑的书房。
已经有六分醉意的陈定霖刚好沿着长堂一路过来,所有婢仆们依次行礼,“见过勇尚伯”之后,却再无旁的声音。
自从那日国公府家宴、陈定霖打了庄令鸿又被陈定霁打了之后,庄令涵就并未再见过陈定霖,但他此时脸上那还十分明显的青紫,也昭示着当日陈定霁下手,着实不轻。
“既然三郎你过来了,便一道随我们入内。”陈定霁气定神闲,脸上并无一丝多余的表情。
陈定霖不置可否,终于停在了他们面前,通红的双眼扫过他们几人,脸上却露出了明显的鄙夷之色,还不由得提高了声调:“二哥这是做什么?我的新房,你带了这么多人来?”
陈定霁却不想多一句废话,小声对陈定霏吩咐道:“玫玫你先进去,把里面所有服侍的奴婢都叫出来。”
陈定霏依言照做。
陈定霆见状,更是难掩心中的怒火,红着眼转脸便对陈定霁吼道:“二哥,你不要欺人太甚!”
“勇尚伯昨日已经受了爵位,一言一行,都不止代表宋国公府之人了。”陈定霁语气轻漫,并不为所动,“别在下人面前丢脸,失了身份。”
那些原本还面面相觑的婢仆们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退场,一听此言,便很默契地齐齐出了长堂。
很快,陈定霏也将新房内的其他奴婢全部带出,除了陈定霏本人,其余人也匆匆退下了。
庄令涵看了看,里面也并没有町儿。
“我已答应你的要求,为你求到了斛律家的女儿做正妻。”陈定霁挪步,一面向新房中走,一面沉着声音说道,“你也因了这桩婚事,白捡了一个勇尚伯的爵位,理应知足。”
耳房门开,映入眼帘的是布置喜庆的婚房,一室的鲜红色,却将庄令涵刺得有些头晕目眩。
她已经成过两次亲,有过两次这样的洞房花烛夜了。
两世,看似毫不相干,结局却也惊人地相似。
到底是她天真了。
“二哥,你不必对我拐弯抹角,我也没有你想的那般愚笨,”陈定霖黑着脸,脸上的青紫便更显得狰狞可怖,“有什么话便直说,没必要搞这一出。”
众人多行了几步,陈定霁正要开口,却听到原本安静的床榻那处,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之声。
未几,便有一个一身浅红衣裙的女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直低着头,直到连滚带爬,跪在了他们几人面前。
这身衣服,怎么如此眼熟?
庄令涵脑中如炸开了一道惊雷一般。
“奴婢,奴婢死罪……”待这女子终于抬头,庄令涵尚未看清她的面容,却又听见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陈定霏难得惊叫一声:“采兰,怎么是你?”
庄令涵更是不由得大骇,若面前的婢女是原本代替斛律云绰行了这大婚典仪的采兰,那床榻上正端坐着、并未因这卧房中发生的一切而有所动摇的,又是谁?
“奴……奴婢……”仔细一看,采兰面上还有一些妆容,她这身衣服,是今日庄令涵莫名多看了几眼的,淳于冰娥所着!
“玫玫妹妹不必惊慌,”庄令涵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红唇,听见那一身火红大衫霞帔的女人开口,声音清丽婉转,也十分耳熟,“妾知今日,完成这大婚典仪的,并不是真正的斛律小姐。采兰一介婢女,恐怕不能承担这代嫁后果的狂风暴雨,便在刚刚与她偷龙转凤,替她受过。阿莹冒昧,若阿莹做得哪里不妥,望文光表哥、文泽表哥不吝责罚。”
说着,淳于冰娥自己揭开了盖头,她头顶的凤冠精致华美,更是将她原本就娇媚动人的面颊衬出了几分明艳大气。那凤冠沉重,戴着行走亦是困难,淳于冰娥在几人惊愕的注视之下缓缓上前数步,虚虚行了个礼,才扶着一旁的矮几,重新坐了下来。
陈定霏最先反应,自觉上前,想要替淳于冰娥摘了那凤冠,采兰见六姑娘动作,便也想“将功补过”,赶紧跟在了陈定霏的身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陈定霖一人被蒙在鼓里,怒目直视向那正在除去凤冠的三人,想要开口质问,旋即又转脸对陈定霁和陈定霆吼道:“云绰呢?我的云绰呢?”
“三哥,斛律姐姐走了……”陈定霆到底是弟弟,又知晓陈定霖的脾气,生怕他一言不合又要撒泼。
“走了?她是我的妻子,她能走到哪里去?”陈定霖怒发冲冠,一把拎起了陈定霆的前襟,陈定霆到底比他小了五岁有余,个子稍矮,这一下,便双脚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