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刚好压住她蓬松的纱衣,她胸前的软雪颤了颤,静静地随着她的平卧而枕戈待旦。
“那斛律家呢,你又准备怎么打发?夫人先说,说来我听听。”他看着她,面色却生出了她难得一见的微红色,也不知是她这样的姿势实在撩人,还是他的酒意上涌。
“我与林林都是周人,都生于邺城。若是,若是斛律家不依不饶……”她凤眼一转,将视线移向别处,以掩饰自己的心虚,“长安城中,倒是有一个现成的,可以供斛律家报复的对象。”
陈定霁冷哼一声,用手背轻抚她微微侧转的面颊,她戴着他送她的金面具又穿着这样一身的纱衣,讨好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夫人说说,你到底选中了谁。”他的指腹沿着她的下颌向下,滑向了她那段被粉色纱衣衬得更加雪白的颈子,“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那当然,当然是妾能来这长安,能遇见君侯的始作俑者……”她敛了敛眉,看他在她纱衣领口处落下了一个吻,“周太子,萧毅。”
他抬起头,看向她的眼中似有涟漪翻动。
“不知君侯可曾听张百或秦妈妈说过,”她见他神色稍舒,主动将玉臂环于他颈后,声音又娇媚了几分,“萧毅在铭柔阁中被困许久,并不安分。他时常将铭柔阁中的婢仆们叫到他房中……”
“萧毅……你对他可是一点也没有半分尊敬。”陈定霁动了动嘴角,打断了她,“当日掷地有声地反驳我君君臣臣父父父子子的道理之人,在萧毅这里,却一点也没有臣对君的恭敬和顺从。怎么,在枝枝眼里,落魄王孙就不是王孙了?”
“他将铭柔阁的婢仆们叫到他房中,让他们互相殴打或者互相淫。虐,因为这样,他逼死了好几个老实本分的婢女。”她并不回应他的调侃,因为她知道,他已经同意了为她今日之事负责,起初那带刺的语气便也收了起来,生怕他有片刻的反悔,“妾为何要尊敬他?君侯难道忘了,当初在铭柔阁中的那场宴席,萧毅自己喝了点酒,是怎么对待妾的?妾若不是有君侯护着,恐怕已经被他,被他掐死了。”
他并未回应,只在她身侧躺了下来,她便支起身子,如弱柳扶风一般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接着说道:“若不是因为萧毅他不能人道又借此发作,屡屡作践太子妃殿下李氏,李氏又怎么会走投无路求上妾,只为了让妾给君侯……下药……攀附上君侯这棵大树?”
陈定霁的大掌在她腰间来回逡巡,听到“不能人道”四个字时,霎时便停在了她的楚腰最纤细的地方,“你说,他不能人道?”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继续将头埋在他怀里,“这是李氏亲口告诉妾的,妾掂量过分寸,不应该是假的。若是她编出来诓骗妾,用这样的私密的房帷秘辛,也太过……”
“既然如此,当初我问你伺候过萧毅几次的时候,你又为何撒谎?”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在她腰上的手也用了力。
“妾……”她这才突然想起她中毒那晚他去夕香院找她时,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只是她懒得对他解释,便任由他言语羞辱,不做反驳,“那晚他虽然差点将妾掐死,但妾一直念着铭柔阁中的婢仆们,总想为他保留一些体面。
“可是妾近日去探望李氏时,才听说了他的种种荒唐暴虐之事,这种人岂止不配为我大周储副,连做人都不配!
“君侯,”她收了之前几句中愤愤不平的语气,“妾不敢妄议君侯朝政,也不懂君侯究竟想要如何为妾摆平斛律家的嫉恨……妾将萧毅推出来,不是单纯为了泄妾一人的私愤,而是为了天下百姓,倘若大周江山交到萧毅这样的人手上,又将如何?”
“这么说来,我应该将他放回邺城。”看着她为了萧毅那个小人愤愤不平的模样,陈定霁似乎带着笑意,“他日周帝归西,萧毅即位,这原本摇摇欲坠的周廷会更加雪上加霜,岂不是给我大齐绝好的灭周良机?”
“君侯……”庄令涵慌了,以她认知的陈定霁,确实能做得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她连忙撑起了身子,眉头深锁,瞪着凤眼,语速也不自觉快了许多:“大周百姓虽然不是大齐子民,可也是活生生的性命,若君侯为大计而罔顾苍生,即使得到了大周的土地,也是千疮百孔……
“妾与林林不同,在妾的眼中,天下子民千千万万,不管他们在谁的土地上生活,都不是自己能选择和决定的,妾一视同仁。所以在金河郡、在延州,即使妾知道妾救治的是敌齐的百姓,妾也不会有丝毫的顾忌,毕竟,他们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
说完,她直直地看着他的剑眉星目,生怕自己少看一瞬,他真的会如同刚刚所说的那样,把萧毅放回去祸害大周。
她可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成了祸害天下的罪人。
“林林这边有你和五郎玫玫替他周旋,那斛律云绰的宫中呢?你们又是如何铺排的?”陈定霁不置可否,换了另一个疑问。
“当初妾跟随君侯和太后娘娘去往延州巡边时,曾被君侯厌弃,做了几日的宫女,因而识得几个宫人。”她一字一句,如实答道,“明日云绰大婚,所有的仪式她都会全程盖着盖头,我们用国公府上拨给云绰的小丫鬟采兰作替,让她代云绰行了明天所有仪程,等到送入洞房、盖头被掀开时,林林和云绰早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见他并不说话,庄令涵又补了一句,“君侯还记得亲卫营中那个与宫女私通被我们撞见的石泰勃吗,他也助了云绰出逃的一臂之力。”
“嗯,”陈定霁又将手伸进她的纱衣下摆,抚着她的小腹,“不知不觉,枝枝在我齐地,也培养了一支自己的势力。”
“君侯,”她却不将他的讥讽放在心上,只继续她想要的重点,“明日大婚,采兰被送入洞房之后,还请君侯做主,趁生米还未煮成熟饭,为采兰这个忠仆,主持公道。”
“公道……”陈定霁喃喃,嗓音又低哑了几分,“自从我遇见了枝枝,又哪里去谈什么‘公道’……”
最终,他还是草草应下了,却几乎缠着庄令涵一晚上都没能睡好,而他们此时还并不知道,第二日的大婚,又出现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