町儿开门见山,代斛律云绰问了庄令涵这边的情况。庄令涵只得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和盘托出,言说林林愿意带斛律云绰走,只是若林林被陈定霁迅速送离长安,他们这一路的精心铺排,可能都将化为泡影。
是有些棘手。
町儿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恕奴婢斗胆,夫人为何不直接求助于宋国公?由他出面安排,恐怕更为稳妥。”
庄令涵自然是知道这一层的。
她存了私心,不想让林林留在长安,他与云绰若是顺利逃出齐境,日后天大地大,总有他们的栖身之所。
可是若留在长安,他们几人便互相成了掣肘,她自己精心计划了许久的逃离,就不得不从长计议。
她不想假手于陈定霁。
“宋国公权势滔天不假,可万一他不同意,咱们又该当如何?”庄令涵温言细语,“陈定霖毕竟是他的弟弟,这样的奇耻大辱,即便他不会追究,也自然不能容许我们做出如此有伤体统之事。”
——“姐姐,你们准备做什么?”背后却传来了陈定霏的声音。
庄令涵慌了一下,连忙朝身后看去。
陈定霏悄悄推开了个门缝,那双温婉又不失好奇的眼睛在这狭窄的缝隙中,竟然显出了一丝不经意被人察觉的狡黠。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她听见了她们二人的多少对话?
庄令涵与町儿是在她所居的东苑厢房中说话。东苑是陈定霁的居所,虽不至于看守紧密,可也容不得随意乱闯。
“玫玫,你怎么……”可她不能僵持太久,反而显得自己心虚,起身便快步去开了门,想要随便编出个借口,将陈定霏哄走,再继续与町儿所商之事。
“五哥搬到东苑来之后,我偶尔也会过来与五哥共同探讨书画,今日过来,想起令涵姐姐前几日提起的那个海水江崖的荷包,便想顺便过来看看。”陈定霏不慌不忙,反倒衬得庄令涵略显尴尬。
她入了屋,见到了素未谋面的町儿,先是福了一福,复又开口道:“妾闺名陈定霏,是宋国公的六妹,这位仙姿神貌的姐姐,又是哪位?”
陈定霏虽然年纪最小,外表又柔柔弱弱如病西施一般,可她讨人喜欢的本事,丝毫不比斛律云绰差。
町儿笑了笑,便大方地自我介绍了一番,拉了陈定霏坐下,又转头看了庄令涵一眼,道:“我和你令涵姐姐刚刚所讨之事,你都听见了多少?”
“我听见你们谈论起了我的二哥和三哥,又言所谓‘有伤体统’,想必……也是什么上不得台面之事?”陈定霏小心翼翼,一面说,还一面观察她们二人的面色。
庄令涵却在这之间飞速地思考。
眼下的难题,不过是林林可能会在大婚之前被提前送走。而之所以要选择在大婚那日帮助斛律云绰出逃,则是因为婚仪繁琐,作为新娘的斛律云绰要蒙上盖头很长一段时辰,在那之前便将人偷龙转凤,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陈定霏与她的四姐陈定雯和三哥陈定霖完全不同,他们虽然同在国公府长大,陈定霆兄妹和陈定霖兄妹却长成了两种模样,前者知书识礼真诚待人,后者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不怪陈定霁反而与异母的弟妹亲近。
陈定霏信得过吗?
若是信得过,她将她们的筹谋如实告知,自然多了一个助益;
但若是信不过,陈定霏转身便向陈定霁甚至陈定霖告密,那将会把所有牵扯此事之人,全部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正在犹豫间,却见陈定霏抿着嘴唇,一双小巧的丹凤眼扫过面色不同的两位姐姐,轻轻柔柔地试探一般问道:“两位姐姐容我放肆,你们之前,是不是在想帮助斛律姐姐和林林哥哥出逃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