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霁“嗯”了一声,复又道:
“不出两日,太后娘娘銮驾返京,斛律小姐一定会被她接回宫中去。到时皇帝也会出宫亲迎,你带着斛律小姐上去,务必将她亲自交回斛律太后的手上,若是有机会,再代她向太后认个错。”
“认错?认什么错?”陈定霖不解。
“她在延州擅自跑出太守府,又女扮男装在外漂泊了数日,若不是碰巧入了我们国公府,恐怕太后现在还在为她担惊受怕。”陈定霁道,“若你这番表现能让太后对你另眼相看,我去替你求亲,自然也会顺利许多。”
陈定霖闻罢,忍不住笑了笑,“二哥,你是大权在握的宰辅,还有你办不了的事情?”
“斛律家的女儿各个嫁的都是高门显贵,你只是我名不见经传的幼弟,”陈定霁敛了敛眉,收起了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不满,“就算我以宰辅之尊威压,太后和斛律家也只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未必真正看得起你。”
“二哥!”陈定霖最听不得陈定霁这番如严父一般的说教,他明明只比自己大了整一岁半,为何却处处表现得像他长辈?
“二哥,今日你为了庄氏惩罚琤琤,我不与你再多做计较。反正她与霍二公子的婚期也不远了,到时候嫁了人,我自然不能再出面替她周旋。”陈定霖终于抬了头,直视陈定霁,“若是这桩婚事成了,我自然有了斛律家的助力,到时候,二哥也应当再为我安排合适的差事,我身为斛律家的女婿,不能总屈居在小小的京畿卫。”
***
赵太医走后,姚太医到了酉时末刻,才姗姗到了国公府。
他还带来了两名年青的太医,说俱是年轻有为,难得有看顾国公府老太君的机会,当然愿意前来效劳。
陈定霁的意思是,所有北苑与白氏的病症有关的事情,庄令涵全部都交给姚太医他们处理,经过了今日的这番事情,她再留在北苑,也属实有些尴尬。
反正,白氏这次内中风,最艰难的发病前期已然平稳度过,虽然早上出了那样的变故,但今日下来,白氏也基本恢复了应该有的状态。
待她尽数交代嘱咐完,天色已经全暗。她回到自己那住了几日的厢房,却发现一应细软,统统消失不见了。
“女君,君侯那边说,既然女君不再需要日夜照拂老太君的病,自然不必再住在北苑。”晴方如实答道。
庄令涵叹了口气,忽又想起了自己的药,便放低了声音问道:“那些东西,可有收好了?”
“女君放心,这几日来奴婢一直偷偷藏着,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发现。”晴方心照不宣。
既然陈定霁不愿她再在北苑辛劳,自己也算辗转证明了医术,又独自在床榻上坐了片刻,庄令涵才起身,出了厢房的门。
已经过了亥时初刻,冬日的夜风着实有些刺骨,即使顶着缥缈无边的月色,她也很难排除萦绕心中的无数杂念,心无旁骛地行走在这月明星稀的夜晚之中。
斛律云绰来找过她,看到她脸上的伤,自然心疼了好一会儿。
她不能将自己的小小心计如实奉告,便只说自己这伤口看着吓人,但好好将养三四日,也能恢复如初。
白氏今日尚未苏醒,淳于氏守在内室,斛律云绰便也没有去打扰拜会,只是扭捏了一阵,才说起她与陈定霖同游长安一事。
庄令涵料想得不错,那日斛律云绰在城门口遇见的,确实是陈定霖。只是她不料这陈定霖竟然动作飞速,他祖母的病今日才稍稍好转,他便迫不及待要带斛律云绰出门去了。
可是转念一想,斛律云绰身份高贵,本人明艳可爱,谁会不喜欢呢?
也只有陈定霁这种自命不凡的人,会拒绝这天降的权势让人欲罢不能的诱惑。
前几日,与斛律云绰单独相处时,庄令涵听了她详细讲述的、与林林是如何两次巧遇的经过。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敏感了,斛律云绰说起林林时那眉飞色舞的模样,落在她的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对林林有意。
可是她也知道,林林在齐地一无所有,如今也等同于被陈定霁软禁在这国公府,即使他同样对斛律云绰有意,他又凭什么、怎么样去跟宋国公的亲弟争?
今日,也不知斛律云绰是听说了她受罚一事,还是与陈定霖同游时遇到了不快,她的脸色阴沉沉的,似乎有很多心事。
可是庄令涵身为庄令鸿的姐姐,若贸然为此向斛律云绰开口,不太妥帖。
斛律太后不日便要返回长安了,到时斛律云绰要住到齐宫之中,不能与她这样随意相见。
斛律云绰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便为了让庄令涵解恨,说起了她在陈定霁的东苑书房内、亲眼见到那陈定雯受罚的一幕。
庄令涵心中舒畅,可是面上仍然保持着温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