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神威,妾不敢亵渎。”求饶的话语她已经习惯了,低眉顺眼,他也许还能下手轻一点。
陈定霁收了目光,再次闭目,正声说道:
“今日我已经听西苑的人说了。五郎与你弟弟一见如故,二人聊经谈史,颇为投契,玫玫也挺喜欢这个温文尔雅的庄公子。既然如此,我会留你弟弟在国公府上,等他再大一二岁,在外给他安排个差事。”
“五郎,玫玫……”言语里带了几分疑惑,想起清晨沈姨娘口中的二人,似乎是他的庶弟庶妹,但她依然需要陈定霁的亲口确认。
“是沈姨娘所出的一对子女,他们二人年纪都小,又不像我们兄弟三人好武,俱是酷爱文墨,也许是随了我那沈姨娘的性子。”
说起幼弟和幼妹,他虽然依旧闭着眼,可庄令涵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他提起大哥和四妹时,从未有过的、极为罕见的和蔼。
“嗯。”她也低头,只能小声应诺。
“听说你弟弟庄令鸿文采斐然、学贯古今,虽然肯定是五郎的溢美之词,但有了他这个伴读,五郎和玫玫自然也会更加勤力。”
陈定霁的这番安排,明显是要将林林长留在长安的意思。
无故将林林牵扯进她的事情,庄令涵原本已经十分后悔自责,如今陈定霁还想用林林最在乎的前程来将他拴住,她更是如芒刺背。
忍了忍,才复又开口:“君侯如此大恩,妾的弟弟恐怕难以承受,他从小便志向高远,若是留在敌国做官,以他的坚持,恐怕只能……”
“庄令鸿即便是顺利回了邺城,凭借你父亲的区区太医身份,怕是很难为他谋个有前途的差事,又何谈报国安邦。”陈定霁轻漫地说道。
“大齐乃鲜卑人独孤氏所立,周齐之间上百年对立,互相倾轧,从未有过一息安宁和平。林林他从小学习孔孟之道,忠君爱国的道理,是他早已铭刻于心的。”说起林林,她自然如数家珍:“此次,若不是为了妾这个姐姐,他恐怕连齐地都不会踏足,更不会远赴长安,如妾那般恭恭敬敬地,唤你君侯……”
陈定霁嗤笑一声,复道:“这么说,你们姐弟二人在我大齐,均是委屈至极,是吗?”
“妾不敢。”她的声音又消了下去。
“夫人如此了解你的弟弟。”他吸了口气,似有不愉。
“妾与他从小在一处长大,同吃同学。家父原本有心传他毕生所学医术,可他一心入仕,家父便不再强求他继承衣钵,只专心培养妾一人。妾与林林,虽然志向不同,可也如同天下的大多数兄弟姐妹一样,几乎无话不谈。”她耐心地解释。
“志向不同……”陈定霁的长睫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夫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谈志向?”
“妾位卑言轻,不敢妄谈。”再说下去,怕是又要和过去一样,不知怎地就触了他逆鳞。
“过来。”他倒也没有再纠缠,而是突然命令,语气分明不是和颜悦色。
庄令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踌躇片刻,才缓缓移步到他身前,隔了两尺的距离。
“今日案牍劳形,我肩颈处颇有些僵硬,夫人既然是杏林圣手,也来为我松快一下。”他这才睁开了眼,直直地看着她。
犹豫片刻,却没想到多么好的理由推脱,见他似乎已有不耐,便只好绕到他身后,看他修长有力的肩颈,和几乎一尘不染的织金长袍。
“妾……妾不会按摩松骨。”她小声道。
她说谎了,其实她会,而且手法来自于父亲庄琼生的亲传。母亲虽然不需要辛苦劳作,可是操持家务也并不轻松,父亲入宫、外出诊病俱是奔波不已,庄令涵时常心疼他们,便也用心学了这套手法。
只是,陈定霁不配。
“需要我来教你?”他并未回头,只是这一句像质问又像威胁,明明一动不动,可她还是怕了。
一个“教”字,背后的深意,她想想便已经足够心惊胆战。
“妾,妾只能尽力一试……”一面说,一面挽起袖口,拿了长带绑住袖子不让它沿着手臂滑落,用露出的两段光洁的玉臂,轻轻巧巧地搭在了陈定霁的宽厚的背上。
她不需要使出全力,甚至不需要用力,便已算“尽力”了。
其实,她若是身上带了刀,确实可以趁着此时这个绝妙的机会将他结果。
心脏的位置,即使是从后背插。入,只要位置精准,也能让他当即丧命,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