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浔整个人瞬间冰住,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太阳穴咚咚响得震耳欲聋,大脑里一片空白的嗡声。
面前的蛇约有她手臂粗细,不紧不慢立起身体,优雅吐着舌头,仿佛在好整以暇欣赏着自己无路可逃的猎物。
赵清浔双手撑在地上,头皮发麻晕眩,身体僵硬绷到了极限。
经过数个小时的受困和昏迷,她的意识在危急关头下尚有一丝清明,但体力已经完全透支为负数,根本无力反击。
她屏息闭上眼,绝望等待着对方的进攻。而对方像是也在观察,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湿冷的身体灵活滑过地上的杂草,发出令人齿寒的难受声音。
极度的恐惧之下时间变得尤为漫长,这十几秒钟是她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折磨煎熬,每一秒都仿佛被拉扯放大了十倍不止。
许是出于人类某种共通的本能,她意识昏沉,脑袋里却转得飞快,迅速上演了一遍她自己的人生。
从记事起到从山上跌下来的一刻,她全程站在第三人的视角,看到自己笑的时候很少,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很多。
她忍不住自嘲,她到底在留恋什么?
赵清浔鼻息难以自抑泛起酸涩,身侧原本发抖攥紧的手指缓慢卸下力道。
她深深吸一口气忍住了眼泪,突然,不远处发出一声东西砸落的声响,动静不大,但在寂静黑夜中分外清晰。
“砰……嗡……嗡……”
她紧闭着眼没有看到,一部屏幕粉碎的手机在距离她数米远的地方微弱亮起。
持续的振动声吸引了面前生物的注意,它停在原地谨慎迟疑片刻之后,调转了进攻的方向。
赵清浔的意识在清醒和恍惚间浮沉,她迟钝感受到对方像是与她渐行渐远,暗松一口气。
虽然对她而言眼下危机并未完全解除,但她已经没有一丝精力继续保持清醒。她任由自己瘫软在地上气若游丝喘息,昏昏沉沉想着听天由命,耳边却幻听般传来一道急促又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虚到实。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仿佛隶属于身体本能的雷达系统监测到安全降临,全身虚弱绷紧的神经蓦然放松下来。
她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面前人的脸庞模糊又立体,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却在他的温热大手覆上她脸颊的一瞬倏然间破防,眼泪无声汹涌漫了出来。
那个人的声音低哑,带着失而复得般的后悸,抱住她时手臂的力道令她骨骼泛痛:“抱歉清清,我来晚了。”
她闭着眼流泪蜷缩靠近他的怀里,在意识彻底失去之前,她最后的动作是悄悄攥住了他的衣襟。
像是出于弱小动物寻求安全感的本能,又像是漂泊已久的孤舟终于找到停靠,她终于安下心来,任由自己的意识昏昏沉了下去。
……
纪淮澈背着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林里。
山中的夜路虽然陡峭但对于他来说难度并不大,只是背着一个人又是在雨后,经过几处陡坡令他也感到棘手,皮靴在黏腻的泥泞里踉跄打滑,最惊险的一次两人退着滑出了半米险些就要再跌下去,他单手托稳背上的人,另一只手狠狠扒住了路旁的树,才有惊无险稳住身体,沿着树丛继续向上。
背上的人瘫软伏在他背上含糊呓语说冷,贴在他脖子上的额头也烫得厉害。
纪淮澈加快脚步,终于在一个小时后,两人回到半山的停车场。
他俯身将她放进后座,检查过她身上的伤口并用随车的药箱迅速简单处理后,迅速擦干净她的脸和露在外面的皮肤,用毯子将她包了起来,狠狠用力抱住了她。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后悸长出口气:“乖,没事了,我们去医院。”
怀里的人温度烫得愈发厉害,抱着他的腰耍赖不肯松开。
她的胳膊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力气,但他舍不得推开,低声哄着她放开时她埋在他身上含糊不清幽幽说:“来不及了。”
他问:“什么来不及了?”
她哽咽细声说:“我……我可能要死了……我要被蛇吃掉了呜呜……”
纪淮澈好笑又心疼:“你傻不傻,我不是来了吗?”
她带上点哭腔控诉:“你是假的……真的你……真的在集训……”
他无奈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暗想她都烧糊涂了怎么还记着这茬儿。
他低声哄道:“嗯,我是假的,快放开我。”
她听言缓慢松开了他,小脸苍白憔悴,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漆黑双眸空洞望着他,泪水沿着眼角淌进潮湿凌乱的乌发里,纤细身体瑟瑟缩在毯子里,破碎感震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