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
赵清浔脑子迷迷糊糊的,被他抱回到床上盖好被子,低声问了几句她的症状后他揉揉她的头,关掉房间里的灯只留下床头昏暗的一盏,让她等自己回来。
她含糊应了一声,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想让他别走,自己吐出来后已经没那么难受了。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出声,半阖着眼等了他许久,最后实在不敌倦意,浑浑噩噩又睡着了。
这一次她睡得不再安稳,耳边的碎片凌乱不堪,却又交叠着清晰至极:
[护士阿姨,隔壁床的小朋友是什么病,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一直都陪着她啊?要怎么才能生那种病吗?]
[爸爸,待会儿妈妈来了你别走行吗?]
[我以后听话,妈妈,你说的话我都听,你们不离婚不行吗?]
[喂?爸——林阿姨……我找我爸爸,可以让他接一下电话吗?]
[我讨厌安湖,我要回江州!]
[你真自私!你们真自私!从小到大你们有谁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根本融入不了这里!有人骚扰我,有人孤立我,我在这里很痛苦快要疯了你知不知道啊?!]
[病人家属呢?家属怎么是个孩子啊?你母亲情况很危急,快给你家里大人打电话!]
[医生,我家里没有大人。]
[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我一个家人也没有了,求求你别走,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不是你爸爸!他是我一个人的爸爸!不然为什么他和你妈妈都不是一家人啊?]
[清清,你现在高中学习很紧要,弟弟还小不懂事会打扰你,你要不要去姑姑家住?周末爸爸再接你回来?]
[清浔,你爸爸的工作很忙,弟弟还小也需要人照顾,你的事情能解决的最好自己解决,你马上成年了也该学着独立了,阿姨说得对吗?]
[对不起,她是没有你漂亮,也没有你优秀,但她对我是真心的,我不想和一个完美的假人谈恋爱。]
[你也找找自己的问题吧,走到这一步难道全是我的错?]
[你可以考虑去看看心理医生,我对你的童年经历表示同情,但我应该不是那个能治愈你的人,抱歉。]
[你自己受过的伤凭什么让别人买单,这对我来说公平吗?我难道是一帆风顺活到现在的?谁的过去没有伤痛?你能不能成熟点?]
[……]
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楼梯上终于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冗长又痛苦的梦魇。
纪淮澈脱下雨衣扔在门外,进来后先去卫生间洗干净手,而后拿着水和药走近床边,轻声叫她:“清清。”
床上的人背对着他没有反应。他俯身拉开她紧攥着的被角,心脏倏然一紧:“怎么哭了?胃还是痛得很厉害吗?”
她听见他的声音,慢半拍缓缓睁开眼,泪眼朦胧看着他。
他心疼又自责,扶她坐了起来,沉着眉目低声道:“抱歉,我回来得太晚了。先吃药。”
她靠在床头吞掉了他手里的几种药片,喝一口水表情痛苦咽了下去,人也瘫软着身体滑回了被子里,闭着眼睛不说话。
纪淮澈拿纸巾轻柔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担心看她半晌,见她情绪似乎稳定下来,起身到洗手间擦干头发。再回来时见她轻蹙着眉,泪水又湿了满脸,神情从未有过的压抑难过,即使他没看见那双眼,也能想象得到此刻她眼眸里的悲伤和委屈。
再迟钝的人这会儿也该看出来她并不是因为生理上的不适而流泪了。他心里绞得窒闷,沉默在床边坐下来,抽了张纸巾轻轻压在她眼角。
她感受到他的动作,唇瓣微张了张,声音很细很轻,带着潮湿的鼻音:“别走。”
“不走。”
他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脸色沉凝又小心,大掌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睡吧,我陪着你。”
她的纤细手指轻轻勾住他的掌心,似乎因为他的保证而略感安宁,眼泪终于渐渐止住,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他垂眸静静看着她的脸,从始至终没有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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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赵清浔醒过来时,感觉身上不再疼痛难受,只是很虚,没什么力气。
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渐渐回忆起来昨天夜里都发生了什么,转过头看到他侧卧在床的边缘,手臂隔着被子抱在她身上,感受到她的细微动作睡眼朦胧睁眼:“……好点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