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忧从小身体并不好,摄政王大致了解过。他出生在殷臻毫无准备又殚精竭虑的一段时间,早产,生下来脸像苹果一样小。
太医断言他活不过一个月。
但生命是很奇妙的东西,他还是磕磕绊绊地长大了,比阙水想象中健康。
宗行雍觉得奇妙。
他朝前走了两步,刚想坐下来看看情况,手指一紧。
呼吸都静止了。
一截翘起来的乌黑额发出现在视线里,被子里拱出来一个小小的人。
殷无忧完全是下意识握住来人的食指,发现不对后反应了一会儿,顺着那截手指朝上,手腕,束起的玄衣袖口,一双深沉的墨绿眼睛。
见宗行雍没有不高兴唇角往上飞快一挑,握得更紧了。
“殷臻呢?”
殷无忧小声问,“睡着了吗?”
他小小一团,裹在被子里,仰头看宗行雍。因为小五官还未长开,眼睛格外圆,小猫儿一样湿漉漉。
生病了有些蔫巴,安安静静的。
等他再长大一点,宗行雍知道那双眼睛会变得狭而长。
“睡了。”
他手指甚至没成年人半截长,摄政王被抓着手,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受。他没忍住弯腰,伸手碰了碰殷无忧小脸,问,“难受?”
“一点点。”殷无忧吐字很清晰,另一只手食指和大拇指掐出小小的缝隙,给他比划“一点点”,然后不太好意思地抿唇,说:“现在好啦。”
“外面在下雨吗?”他听了一会儿风声,用手指去摸宗行雍衣摆,小眉头拧了一下,说,“湿了。”
想了想,费劲地:“要换。”
摄政王心里软了一大片,他把人用被窝一裹,从榻里抱出来,殷无忧很快无师自通抱住他脖子,小小惊叫了一声。
别别扭扭地说:“没有害怕。”
“可以害怕。”
殷无忧愣了愣,眼睛亮起来。
“过去睡?嗯?”宗行雍拨弄他纤长的睫毛,低低问。
殷无忧抱着他脖子,超小声又雀跃:“可以吗?”
他很轻易地就和殷臻分开住了,但生病后就变得脆弱,想和殷臻一起。
宗行雍在他榻上随意一扫:“要带走什么?”
“那条毯子。”殷无忧指了指角落绒毯,在他耳边说秘密一样悄声,“殷臻说我出生的时候用它裹起来的哦。”
摄政王英勇无敌。
摄政王拽着一条不伦不类的毯子,抱着儿子往太极殿的方向走。
殷无忧攥着他领口的衣襟一直不松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宫中一片清寂,路边有含苞待放的牡丹花,花瓣上落了夜雾。
殷无忧有点紧张地舔了舔下唇。
抱着他的人臂弯有力,心跳沉稳。身上是和殷臻截然不同的气息,肃杀,又混着微妙的柔和。
让人感到安心。
从前殷无忧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事,殷臻从不避讳他的出生,所以从他有记忆起,他就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也知道他另一个父亲是什么人。
和想象中不一样。
殷无忧没那么害怕了,他小心翼翼松开宗行雍的脖子,在摄政王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缩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