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次日上午就安排了第二次正式审讯,林放也浑不顾忌,大咧咧就坐在了主审官位置上,副座是潘谨言和于仲谦。
潘谨言面色不算好,但也只能忍耐下来。他心里清楚,如果真跟省厅翻脸,他和二队大概明天就会被踢出案子,而这或许就是林放想要的。
是很憋屈,但他得留下来,不能辜负了魏征的安排。
柏非瑾扫过这个座位眸色微沉,他与潘谨言交往不多,但先有闯督察组办公室时潘谨言为他打的掩护,后有这次顶着多方压力为他斡旋,他对潘谨言自然是感激的。
所以审讯开始前柏非瑾就抬头道:“于督察,之前没顾得上,但沈潜跟我提过之后我让他整理了我当年搜集的资料,希望多少能帮上您。”
于仲谦瞬间就反应过来柏非瑾说的是什么事:“你有资料?!”
“不算完整,但可以看出大概率不是意外。”柏非瑾颔首道。
这些年他一刻也没放弃搜集“狼群”的讯息,也正是这些东西才令杨局一门心思寻求跟他的合作。“黑匣子”固然重要,但其中证据毕竟已经时隔太久,柏非瑾手上不断更新的情报显然更能给下一阶段调查指引方向。
他跟骆敬辰回顾了当时收集的情报,的确是有“狼群”介入的踪迹,这样看来齐彤的死也很大可能另有隐情。
齐彤死的并不光彩,事后局里对这事几乎是冷处理,她的家属没有得到半分抚恤反倒因此抬不起头,齐妈妈更是受不住打击不到两年就病故了,好好个家庭落得支离破碎,一直是于仲谦心底最深的伤痛与不甘。多年苦苦追寻的转机就在眼前,即便是于仲谦也一时难掩心中激荡,脱口道:“把资料给我……”
林放眼中一动,原本一派自得的气势也微微凝重。他们三个人,潘谨言就不用说了,于仲谦本应与同出省厅的他同气连枝,但柏非瑾上来先发制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于仲谦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场审讯里了。
这是……在给潘谨言找回场子吗?这么护短,真有趣。
跟沈潜猜的一样,于仲谦想尽办法加入这个案子就是为了查齐彤的事儿,只是他没想到柏非瑾会上来开场就跟他摊牌,理智回笼后不由也警惕起来:“你想要什么?”
柏非瑾有些无奈笑笑:“于督察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就是因为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啊!
于仲谦一听这话眼神更谨慎了,他真是被柏非瑾和沈潜这夫夫俩搞怕了,交手几次他就从没走这俩人身上讨到过好,不光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帝,翻脸还比翻书都快。前些天听到沈潜当着整一个监视组的面逃跑成功的消息,他真的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头,羞愤得恨不能立马从省厅办公楼顶跳下去。
“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让沈潜全部发给您,您还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他。”柏非瑾有些奇怪于仲谦的戒备,他对于仲谦印象还不错,也自觉并未对他做过什么,“我很抱歉发生这种事情,也希望您能找到真相。”
柏非瑾话语里不乏真诚,但于仲谦却还是狐疑地看着他,并且很令人费解地伸手摸了摸自己两边口袋。
沈潜一边大方正直地给他资料,一边往他口袋里塞窃丶听器的事儿他可还没忘呢!
柏非瑾至此哪里还猜不出自己这是被爱人坑了,也不知道沈潜到底做了些什么,让这堂堂省厅赫赫有名的于大督察忌惮成这样。
审讯还没开始,节奏就被柏非瑾给带跑了。
潘谨言全当不知地看戏,还是林放敛了神色叩叩桌子,示意开启录像。
于仲谦到底还是受了影响,审讯过程有些心神不属的,林放等于是一个人做完了整场审讯,两个小时多一点就喊了结束。
柏非瑾没有刻意留情,林放绕了半天从他口中什么也问不出来,所有的审讯技巧、心理战术、话语陷阱……在柏非瑾面前都起不到丝毫作用。他就那么温温和和地坐着,周身好像没有半分攻击性,却令人根本不敢小觑。
潘谨言也是这时才知道,之前柏非瑾对他已经不能算是放水了,简直就是在开闸泄洪……
于仲谦只想结束后赶紧去找沈潜,结果收好东西刚出门就被林放拦住了:“……啊,林警官还有事?”
“于督察跟柏老师是旧识?”林放眯眼看他。
于仲谦一哂:“算不上,我只是办过两次沈潜的案子。”
“那就好。”林放颇为释然道,“您身为督察应该最懂避嫌的规矩。”
于仲谦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当即正色道:“我来这里的确是目的不纯,但我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与职责,决不会姑息任何犯罪,也决不会包庇任何罪人。”
“那你觉得他是罪人吗?柏非瑾?”林放突然问道。
“……”于仲谦看向林放的目光带了些打量,“听说你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
林放也没否认:“你跟这对打了这么多次交道,有什么指教吗?”
于仲谦摆手:“指教谈不上,别小看他们,也别轻信任何未成定论的证据。”
“所以你相信柏非瑾吗?”林放冷不丁又绕了回去。
“我只相信事实。”于仲谦挑眉道,转身的同时却又轻飘飘扔下一句,“……但如果是柏老师的话,我猜他并不缺少承认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