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露重,寒风侵骨。
大楚境内的南河自西往东,流经江宁府和江苏府,奔腾入南海。
两江总督府占地近千亩,立于江宁府南河边的高地之上。周边围着一圈,则是士兵营帐,练武场,烽火台、牢狱等等军用建置,高墙之外,兼之有守卫日夜不停轮番巡逻。
恢弘森严,让人望而却步。
距柳青穆入住都督府,已经过去了整整十日。
两江军对这位新来的都督,也从一开始的好奇观望,变得逐渐愤懑不平。
原因无他。
这懒散倦怠,看上去就像吃饭都得让人服侍的纨绔公子,落脚此地如此之久,竟连军务都不曾巡查过。
除了皇上给他在都督府安排的贴身侍卫,这位都督大人谁也不见,成日呆在府中闭门不出。挂名号的无用将领并不少,但如此不把都督军放在眼里,嚣张跋扈至此,还真是头一回见。
将士没见过柳青穆,心中已经将这位京中纨绔咒骂了千八百回。
而且,这位柳都督不仅嚣张,身子骨似乎还不怎么好。来到这不过十日,就已经传唤了三次军医。
至于是什么病痛,却也毫无风声。府医受了嘱托,对他人质问避而不谈,弄得军中人人心痒好奇。可众人虽不知柳都督具体得了什么病,但看见军医每每从都督府走出,都是脸色沉重、汗流不止。
众将士心中有了猜测。
——看来这都督不仅,身子还羸弱至极。
毕竟对方是皇上派
来的人,众将士就是明面上不敢多谈,心中都有了几分鄙夷。
久驻战场的将士崇尚武力,对一切靠爹吃饭的京中纨绔都十分看不起,尤其是柳青穆这种权势滔天又敖世轻物的,便更是打心底的厌恶。
直到十一月下旬,两江军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召开。
柳青穆就是再怎么不理军政,这时候再不在众将士面前现身一回,就太说不过去了。
皇上派来贴身侍奉柳青穆的侍卫——元汉,也深知比武大会对两江军的重要性,想起柳青穆此前嘱咐的“敌军没杀过来,别打扰我”,犹豫三番,还是踏进都督府,敲响了柳青穆的房门。
“都督大人,是我。”
在门外侯了许久,元汉终于听到了清冽疏懒的一声“进”。
推门而入,抬眼一望,发觉窗户死闭,屋内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重药香。书案前燃着一盏煤油灯,幽幽照亮了一小片空间,除此之外,其余地方都是昏暗不明。
柳青穆从书案后抬起头,火光把他半张脸埋在阴影之下。他看了元汉一眼,将手中的一封信慢悠悠地叠好。
元汉下意识观察。
那书函是用最为普通不过的竹纸写的,被随意搁在旁边的封皮也没有火漆,看上去就像是民间的寻常书信。
柳青穆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手中信笺,勾唇一笑,将信纸拿起来扬了扬,“蓟城寄来的家书,元指挥使要看么?”
元汉陡然回神,知道自己
失礼,将跪下,“小的逾越,望都督大人责罚。”
柳青穆见他不敢看了,慢条斯理将手中信笺放下,“皇上派你来干嘛的,我很清楚。”
一片岑寂,屋内只有薪火燃烧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