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喘了口气,庞冉闵眉目间的暴戾消散了点,沉声道:“当年朝堂政变,新帝带着镇西大将军裴东一路北上,逼至御前。登基后,那龙袍加身的乡野巴人,一边自诩真龙天子,一边又疑神疑鬼,大肆整顿朝局和朝纲,下令将政变期间关押在大理寺狱的前朝皇子全部杀害,之后,怕被大楚臣民指摘,又做贼心虚地用狱中走水来掩饰真相。”
“这样,就算有人察觉蹊跷上书禀奏,也会因为没有证据而被批驳下狱。新帝以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庞冉闵眼底闪过讥诮,“但可笑的是,当时年仅十岁的十五皇子楚懿轩聪慧过人,从狱卒的谈话和态度中察觉到了不妥,将那天晚上下了药粉的牢饭喂给狱中的耗子,躲过一劫。”
“之后他被狱卒捅了一刀,侥幸没伤及要害,趁着大理寺狱走水,宫中混乱,便趁机逃了出去。可惜,当时因为吸入了太多毒气,十五皇子大脑受损,跑到郊外便昏迷不醒。再睁眼时,已言语不明,状若痴呆。”
话落许久,庞里还是没从震颤中回过神。
——窝藏前朝皇子这等谋逆之事,要是被当今圣上知道了,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可他转念一想:
庞家屯兵于佛寺,早已经引来了多个官府追查,再藏个前朝皇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庞家就那么几口人,能有多少个脑袋能砍?
于是庞里定了定神,说
出心中疑惑,“那。。。。。。那爹您之后,是在蓟城野郊发现了庞。。。。。。十五皇子,之后把他接回了府中私养么?”
这是对于十五皇子这些年藏在庞府,最直接的猜测。
但庞冉闵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不是。”
庞里怔愣一下。
庞冉闵深沉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陈年旧事,神色怅然,“是老淮南王——当时霍乱发生,已经临近新年,老淮南王拨了南海的几百名主要的将领士兵班师回朝,整军驻扎在蓟城野郊,准备在万寿节当天接受陛下封赏。领兵打仗几十年,老淮南王自然是超脱常人的聪明睿智,得知关押前朝皇子的大理寺狱走水,自然猜到了其中缘由,明白新皇的目的——但他没动作。”
庞里微微怔愣。
庞冉闵继续道:“不只是那时候没动作,就连自己的皇兄被逼宫杀害,他呆在南海,也毫无动静。甚至,那时候朝中上下所有人都认为,老淮南王也是新帝一派,他叛变皇上,投靠了新政。谁知在野郊发现了十五皇子后,老淮南王没有将其呈上御前邀功领赏,却将其秘密送与给我。”
“这些事。。。。。。除了前朝的老臣,没人知道。”庞冉闵叹息,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时过境迁,当年支持先帝的老臣离世的离世,病故的病故,更多的,则是被新帝戕害致死。如今知道庞曦真
实身份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
他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凝聚一气,奋起反击。而且,有了朝中那女人的襄助,他们成功的几率也不算太小。
“爹。。。。。。小儿还有一事不明,”庞里看着他爹黑魆魆的眼底,有些发怵,犹豫着道,“那老淮南王分明是先皇的胞兄,为何当年朝堂政变的时候,他却冷眼旁观没有举兵护君呢?”
逼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当年的叛军一路北上,耗费了将近一个月才杀进皇宫,为何那段时日的淮南王如此寂若死灰?
庞冉闵横了一眼他,“你以为血缘关系很重要么?”
庞里噎了一下,低下头,不敢言语了。
庞冉闵与语气冰凉,“俗世尚有杀兄夺嫡之说,宫中挟势弄权,人人自危,血缘可比不上命重要。”
庞里胆怯应和,“爹说的是,是小儿浅薄了。”他顿了顿,又道:“那爹和小儿说这些,是想有朝一日,匡扶庞曦上位么?”
光秃的枝桠被寒风一吹,啪嗒一声,掉下一根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