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不少人脸色微变,很快掩过去。
在旁陪酒的姑娘察觉到微妙的气氛,忙笑着给孙云霄添酒,“二少可要好好尝尝这新开的梅花酒,清冽含香,酒味淳厚,冷着饮最是痛快!”
“既然约了你们来喝酒,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跑!”孙云霄仰头干了一杯,不等旁边人给他添酒,抱着酒坛子兀自喝了起来。
众人见此,拍手叫好。
孙云霄喝得痛快,拿袖口擦了擦嘴,“都看着我作甚,喝啊!”
众人不再拘谨,推杯碰盏地对饮起来,倒酒的声音渐渐盖住了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大家都喝得差不多时,孙云霄醉醺醺地挪到了赵启农身旁,“赵大人丁忧回来半年了,怎么我瞧着还怏怏不快,是在为太公主难过?”
赵启农摇了摇头,“逝者已逝,我早已看开,我只是郁闷,祖母临终前为何非要我进这破宗□□!”
孙云霄失笑道:“破宗□□,赵大人真是会与我们玩笑,宗□□是何地?唯有皇室出身才能入宗□□当差,便是我等想进也进不去,你怎得反倒嫌弃起来了!”
赵启农喝了杯酒,诉说起自己的苦:“二少有所不知,赵家虽不是什么上得了门面的世家,但好歹也是个世家,宗□□里的那些人,你应该知道,对世家怨言极重,我在里面实在是太难熬了!”
孙云霄道:“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赵大人若是不喜,何不辞了官从宗□□出来,另谋高就!”
“另谋高就,去哪?”赵启农苦笑两声,“我家中兄弟加起来有十三个,赵家荫封的官职就那么几个,我从宗□□出来,就只能做个庶民!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宗□□里待着!”
“好了,不提这些,我们继续喝!”孙云霄亲自给赵启农添了酒,无意道:“虽说小半年没下雨,突然来这么一场雨着实让人不爽!”
赵启农笑了笑,说:“皇后娘娘天命不凡,硬是跟天爷求来一场雨,二少没见到,我们从青灵台一路回来的时候,那些城外的农户就跪在昆仑道上淋着雨叩拜,千恩万谢,快赶得上武威候当年征战归来的盛景,本来三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五六个时辰,我这刚到家还没坐热乎,就被拉过来喝酒了!”
“你这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孙云霄笑着似醉般说,“我昨夜怎么听人说,有人在昆仑道上看到陛下往青灵台去了!”
赵启农笑了两声,忙道:“二少听岔了!昨夜青灵台确实有宫里的人来过,不过是陛下身旁的小太监,来青灵台给宗正送陛下的赏赐,若是陛下来过,这天还能下雨!”
孙云霄问:“你见过那个太监?”
“不曾,宗正说是太监必然是个太监。”赵启农侧了侧身,贴在孙云霄耳边小声说,“若真是陛下去了青灵台,李监正所说星象必然有假,宗正岂会让我们护送皇后回宫,必然一早就写书给温太师告发此事了,温太师又怎会亲自到宫门来迎接凤驾?二少还年轻,千万莫要听旁人说风就是雨的,小心让人当刀使了。”
孙云霄喝了酒脸色涨红,思索片刻后,瞳色暗淡看向四周,大都喝醉了,抱拳道:“多谢赵大人提醒,本少记下了!”
众人喝酒过了子时,孙云霄摇摇晃晃回孙家,听闻下人说老爷还没睡,接了把屋檐落下的雨水抹了脸,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发现宋兴尧也在,行礼道:“小侄见过宋大人!”
宋兴尧笑道:“不必多礼,许久不见,云霄怎么清瘦不少!”
孙云霄一笑,“前些日子太热,没什么胃口,故而清减几斤,宋大人记性真好!”
孙雨村打断了两人的话,“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孙云霄如实交代一番,末了说:“爹怎么就那么相信一个小太监的话,此事会不会就是阮家给我们设的圈套,等着我们自己往里钻!”
孙雨村说:“不会,阮家查不出李无常的身份,设不了这么精巧的布局。”
“无根的东西最不可信,何况李无常已死,死无对证,宗□□那边也没有消息,正如赵启农所言,陛下若真的上了青灵台,宗正岂会一言不发?”宋兴尧抬眼看向孙雨村,见他听得下去,便继续说,“大人何不想想,皇宫守备森严,陛下怎么可能带着李无常大摇大摆地从宣武门出来,虽说穿着太监服,那些个侍卫可不瞎,怎会认不出陛下?”
言外之意,皇帝真的出宫,也是阮家故意把人放出来的!
孙云霄听了,反而讥笑道,“依我看,陛下根本就没有出宫,谁不知道陛下胆子小,平日里只会拿宫人撒气,对着官员从不敢硬气,更别说偷偷带着太监出宫连夜上青灵台!”
宋兴尧恭敬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说跟阮家无关,绝无可能。大人不妨回头再看,自星象一说开始,一直以来阮家都是最大的受益者,而我们却被阮家牵着鼻子走,陛下出宫一事,下官以为,不可信!”
孙雨村双手紧攥,沉思道:“若是圈套,阮良忠为何不等李无常回宫后将人处理了,反而在宫外将人杀了,是何道理?昨夜值宣武门的守将跟侍卫失踪不见,难道也是他们设的局?陛下出宫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协助,目的便是毁了祭天大礼,以此来废后,至于背后之人,眼下所有世家都有可能。”
孙云霄问:“宗正那边怎么解释?阮家把我们都当猴耍了,宗正会咽下这口气?”
孙雨村缓缓说:“陛下是偷偷摸摸出的宫,本意是毁了祭典,怎料会误打误撞发现阮家的阴谋,陛下怕得罪阮良忠,定不会同意宗正说出实情,回宫时出了岔子,被阮良忠发现,阮良忠为了不让不让人知晓此事,掩人耳目才会杀了李无常跟守城侍卫。”
众人沉默许久,这个解释是唯一能说得通的。
孙雨村冷笑着说道:“就这么让阮家得逞,我还真是不甘心!”
承德殿,殿门紧闭,四周没有掌灯,唯有小几上的棋盘旁点了一盏油灯,棋盘上黑白分明,双方互不示弱,纠缠在一起难分伯仲。
油灯照不到的阴暗处,伸出一只右手,在棋盘中落下黑子,接着又伸出一只左手,落下白子,交替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