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颖也较了真,她一向不甘落马,要赢不要命,怎肯在这节骨眼上认输。两手紧握球拍,她咬紧牙关,把身体放得更低,连腰部一起用力,硬是将这个比之前力度都大的球接了下来。
球,很重,远甚于之前,不仅真田加了力,她自己也已逐渐没了气力。大病初愈,又是技术型的选手,回击这种大力的球本就不是季颖的长项,因此尽管她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无法顺利把它击出。拍中的球的旋转已逐渐减弱,一旦慢了速度,再打回去的时候就很有可能控制不好力度,把上局的挂网变成同样无效的出界。
她很清楚,却没办法,细瘦的手臂已被震到发麻,怎么也使不上力。正在全场屏息的紧要关头,一声清脆响亮的呵斥如同晴天一道霹雳,直直地落下,震得全场哑然无声。
被这暴呵笑了一跳,季颖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个趔趄,手边已消了大半旋转的球,就这样被弹了出去。
爬网,走边,场内所有的眼睛都瞪视着它的颠簸,然后在一片轻叹中,如命中注定地滑落。
她,赢了?季颖呆呆地看着落在真田那半边的小球,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空空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就像没拧紧的水龙头,许久之后,“啪”得一声落下水来。
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得干净,虚弱无力地瘫到地上,四周皆是瞠目结舌无法运做的石膏,伫立在风中的傻样让她很想扑上去抱住那个球狂亲。她大概把这辈子的运气都赌上了吧,想笑,却最终只是意思意思地拉了拉嘴角。是想过自己会赢,但胜率应该不超过5%,这场比赛事实上赌气的意味更重,为真田那莫名的敌意。
她想整他,但整他并不一定要赢他,那模棱两可的“接到”就足够把死得说成活的,男的变成女的。当然能赢最好,省了口舌之争,免了名声败坏,只不过这些比起美人肃然的冷脸,似乎都显得失色。
幸村,面色如炬,他的肩膀搭着外套,风风火火地闯入场中,擦过季颖的时候,没有看她。她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扫过已被汗水浸得湿透的球衣,正贴在他娇好的背部,有丝魅惑的性感,却挡不去他身上半分的戾气。
这是她一直知道却从未见过的幸村,犀利,尖锐,威严,甚至带点凶狠的感觉。他的嘴角没有笑容,他的脸上不载亲切,他的声音不再柔和,他的眼眸尽现严厉。他个子其实并不很高,可站在这里却硬生生让所有的人都仿佛矮了一截,即使没有人发号施令,场面也静得针落亦有声,连一向很吵的围观女生,也识相地闭上了嘴。队员们更是垂首站立,不发一言,战战兢兢地等着他们一向尊敬的部长大发雷霆。
这次他真的生气了,明明站在五米外的地方,却足够让她感觉到他的愤怒。季颖的眼底只有平静,不带惊讶,早在挑衅真田的那刻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微抬起下巴,她坦然地对视那张依然美丽的脸,那里正盛着燃烧的怒火,如同紫光渲上了日红,艳得烧痛人眼。
“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说是疑问,更像审判,幸村的问话逼柳而去。
“交流。”季颖抢在所有人前将这个简洁的答案送出了口,她并不奢望任何人的感激,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理智之前,人已先动,而她并不排斥如此。
“交流?立海大不接受任何没有正式书面报告和教练批准的交流形式!”冷冷的语调,刺得骨子里发寒,即使面对的人是她,他的口气里依然没有半分的温意,决绝而冷漠。
“抱歉,是我太想知道立海的实力,操之过急了。报告下午会补上,青学也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这是当然的。”锐利的眼睛俯睨,然后毫不留情地扫向全场,“都只会看热闹么?没人知道什么叫阻止么?全体绕场十圈!真田弦一郎,私自比赛,一周不准碰拍,和一年级的一起拣球!柳,督导不周,本周练习加倍!”
“是!”响亮的应声,没有一丝的不满,不管是自觉排进长跑大军的真田还是沉默不语的柳。
季颖淡淡地看着那条几乎可以连接首尾的长龙,不发一语。谁也猜不透她的想法,这个女孩的所做的一切都让人无法理解,惟有居高俯视的幸村,可以看到那深埋眼底的伤痕。
拳头,捏紧,如同要捏碎自己的心脏,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他知道她不说是因为知道他的立场,但知道并不能改变他伤害她的事实。他的态度伤了她的自尊,周遭女生幸灾乐祸的笑容也给足了她难堪。再怎么冷漠,她也是骄傲之人,即使心痛,亦是难言。
可在他踏出第一步之前,季颖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脸上有比他更肃然的表情:“干吗?”
“作为部长,我也有责任。”
“你的责任就是因我而迟到,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季颖淡淡的说,声音却很响亮,她就是要所有人都听到,才可以让他下这个台,“一人做事一人当,十圈,我来跑。”
一甩长发,她没半点的犹豫地转身走向跑道。幸村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美丽的脸上依然不带表情,只有那深邃的紫,流露出一丝不明显的不知所措:“小颖。”
“会迟到的。”平静地回视,平静的回答。若他再不放手,她没有信心能在上课前跑完十圈。幸村没答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仅仅只是直觉地明白,他不能放手。
“这样子很难看。”季颖用力扳开他的手,示意他看看周遭,女生们的视线已快把她射成了马蜂窝。
“抱歉。”他松了手,却没移开眼睛。
“对不起就不用了,只不过有时候,我真烦透了部长这种生物。”率性地甩头,季颖迈开脚步冲进人流,没有跑向任何一位王子。她突然觉得穿越一点也不好玩,不管是神奈川还是东京,没法改变的东西永远都是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