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友真随后以太后的身份降下懿旨,彻底将这件事情盖棺定论。承平帝被废,赵明闻以圣明为众人共同推举为皇帝,并且命令礼部与司天监择选吉日,来举行大典。
齐友真是废帝的嫡母,如今一朝改朝换代,她的身份自然也变得十分尴尬起来。按照常理来讲,虽然不至于被诛杀,但是圈禁看管起来,也是历来的惯例。
朝臣早已做好了谏言的准备,然而赵明闻却另有一番心思,她选择将齐友真送回家中。父母兄弟、姊妹侄甥,齐友真离家多年,连面孔都变得有些陌生了。此时虽然事情正在紧要处,但是彼此泪眼潸潸,自来有说不尽的话要谈。
然而等到将这些一路来的辛酸苦楚说明,几人却都陷入了沉默当中。齐友真明白,那里头自然是有着对亲人的惦念,但是更多的还是对自己未来的隐忧,自来人都是有偏向的,或许血缘亲人们不会说些什么,可是那些并没有长久情谊的孩子们、嫂嫂们弟妹们又会怎么想呢?
那些底下的侍从门客是否也在担心自家受到牵连,因为不得不迎来杀身之祸呢?
齐友真也的确知道这一点,只是做出不了什么改变,只能任由来自天子的意志降临。
齐父也是这么想的,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道:“且安下心在家里头住下罢,也许事情不会那么坏。何况你昔日得势的时候我们也曾蒙恩,没道理如今便要将你推出去,叫你自己承受这样的后果。”
“你为天子扫清了障碍,无论如何,天子也会降下恩德。不必多想,多思无虑。”
尽管如此,齐友真也只能苦笑了。
心情实在惶惶,每日静坐犹且烦闷不已。
于是这一日,当天使驾临时,连齐友真自己也捉摸不透赵明闻到底要做些什么了。
她神思不属地任由母亲摆弄着,一直听完那长长的诏令,才在最后得到了自己的结果。
“齐侍中,请接旨罢。”
女官一团和气,齐友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迟疑了一下,才起身接过了那一份对她而言沉到无法轻易持握的旨意。
父亲言笑晏晏地在同那女官说着什么,但她已经无法继续听进去了,她逐渐明白了赵明闻的许诺倒是什么意思,也不由为此感激涕零起来。至少在此后,在赵明闻掌权,心意未曾更改的时候,没有人再会拿她先前的身份进行攻讦了。
这毫无疑问,可以称得上一种恩赐。
固然齐友真并不会为此感到羞愧,但是她仍然要为自己的亲人们着想,如今到底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得到了这样的旨意,众人都十分欢喜,又是庆贺不断,连原本心中耿耿,只觉赵明闻不堪与谋的齐家祖父,也难得地摆脱了愁容,微笑起来。自然早有人送来官服,齐友真整装入宫,前去拜见。
赵明闻却正在书案前翻阅卷宗,听到了这消息,也有些惊讶,但到底没说什么,还是叫人进来了。进去的时候,齐友真正撞见赵明彰起身出来,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避,赵明彰便朝她点一点头,先行出去了。
齐友真明白,这或许是赵明闻有些什么话要托付,否则不会让自己与其相遇。
她心中虽然如此思量着,但面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到赵明闻面前行过了礼,便垂首静静等待着。赵明闻便朝一旁的椅子上指了。叫她:“先坐着。”
齐友真先时也曾来过延昌帝、承平帝等的殿阁内,其中的布置也瞧在心里,无一不体现此间主人的喜好。延昌帝心中只有社稷,身后屏风书就各处地名,多是昔日沦落未曾收回,又或是连年战乱、天灾不断,百姓生活困窘的地方;承平帝生于富贵,自来是在锦缎膏梁中长成的,所居之所也是金玉满目,琳琅陈列,自来又是一种奢华气派。
而到了赵明闻这里,多的东西是一应没有的,只有数十本惯常看的书,并一把剑而已。
那把剑——齐友真很快收回了目光,她有些奇怪,并不明白为何赵明闻还要将延昌帝所赐如此恭敬肃穆地摆放着。
倘若只是为了邀买人心,也且不必做到这样的地步啊。
能从战场上拼杀下来,赵明闻何其敏锐啊,自然也看清了齐友真的疑惑,她却并不解答,只是慢慢悠悠地完成了手上的事情,才开口道:““太子身边缺少一个年长的贤良人,徽之便勉为其难,再替我兼太子宾客一职罢。”
齐友真却不由一愣,不是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命,她迟疑道:“天子无所出,何来太子呢?”赵明闻并不是会在这些事情上留心的人,于是她说话时便也少了些顾虑。
赵明闻便轻轻拍一拍手,唤道:“赵儿,你来。”
只见那帘后,不知何时转出一个少女来,高挑挺拔,身姿矫健,一双笑眼望出来,没由来的叫人心头生出一阵欢喜来。
齐友真用余光轻轻一瞥,很快又收回了视线,赵明闻便指着那女孩向她说道:“这是赵敬言,也是我将要册立的太子,赵儿,你记明白了,这便是我替你找到的先生,往后你对她要像对待我一般敬重。”
蛮蛮何其聪慧,自然闻弦知雅意,当下便向齐友真恭敬行礼,齐友真本想阻拦,却被赵明闻所挥止了,没奈何,只得侧身好歹受过了这礼。
只是她的心中还是有些思虑,不由沉声问道:“赵娘子——我还是叫您一声赵娘子,如今我却有一番话,不得不向您询问,以此方能安心,还请您略作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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