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穗死前说的那句话他也想起来了。
“对不起,我无法求得你的原谅,只希望我做得这些能弥补一些……”
那时他回答的是永远无法弥补,坚定又决绝地撇开了芜穗的手,芜穗就这样睁着眼睛死在他的面前。
而伦农想要杀他还有一个原因——那时他还想杀了宴梃。
伦农觉得他疯了,他杀了伦农多年的同伴,还想去杀芜穗唯一的孩子,激动之下口不择言,再一次刺激到刚有些好转的巫以淙,那时的他还不能很好的掌握副作用带来的狂躁。
他被突然得知的真相刺激到理智全失,树林里的宴梃以为只是偶然的相遇,却让那时的他发现了不对劲。
他来伽亚是接了一道找人任务,却在刚下飞机的时候接到老师的消息,让他帮忙寻找被绑架的小孩,那个小孩就是宴梃。
他那时只是好奇谁家小孩失踪能请动老师出手,还猜测是不是干妈的孩子,这样老师让他去寻找也说得过去。
命运就是这么巧合,同一片林子里他遇到了老师让他帮忙寻找的宴梃,不仅让他把宴梃和干妈联系在一起,也让他找到他所遭受一切痛苦的根源。
最初只是抱着好奇去查宴梃的母亲,等他完成任务收到信息的时候,他做了个大胆的猜测,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又在伽亚多待了两天,那时离他被救也没几年,所有的线索都很好查,求证的结果让他如遭雷劈,劈开这几年幸福的假面。
他跑回莫耶斯找到仍在欺骗着他的芜穗,质问她为什么要伪装成干妈,为什么在木屋里拿他做实验又为什么要救他出来。
芜穗说不出来,苍白的解释已经无法让他平复愤怒,所以他杀了造成他痛苦一辈子的罪魁祸首。
巫以淙那时还不知道他是代替宴梃参与的实验,他只知道芜穗就是木屋里每天给他注射药剂的女人,不能指望那时他还存有理智,他甚至开始怀疑起伦农救他的目的,这会不会又是一场不同的实验?一场打着要治好他身上副作用的名号的实验。
他开始质疑所有的一切,那时的他已经濒临崩溃。
他信任干妈,在干妈身上体验到的母亲的温暖,结果对方是在木屋的仇人,他信任伦农,结果伦农想要掐死他,甚至说出不该救他的话。
狭窄的空间里,床边的仪器滴滴响个不停,吵得陷入昏迷的巫以淙睁开眼睛,他的眼里满是杀意和戒备,又在看到伦农后渐渐失去了神采,从旁观视角来看巫以淙也不得不说当时如果不催眠,他或许早已经死了。
他亲眼看着三人讨论着催眠的事,坐在小床上盯着自己的脸良久,才转向佝偻着背的老师。
记忆中的老师从未这样颓丧过,他不知道老师说得后悔救了他是真是假,如今回想起来仍为当时的自己感到难过,被在意的人否定存在的价值,即使是现在的他也做不到不受影响。
黑雾渐渐吞没了画面,巫以淙感觉许多鲜艳的片段全部汇成嘈杂而混沌的影子,乱糟糟地挤进了大脑的角落里。
周围还有一道坚定清晰的女声,女人轻柔地触碰着他的额头,一股浓烈的不安和危机感仿佛尖利冰冷的钢针,缓慢而有力地刺戳着他的大脑。
这是他当时接受催眠时的感受,记忆打开的同时,那股感受也传递了过来。雁杉霆
巫以淙呼吸急促,银朗时不时看着仪器上急剧跳动的数字,见还在稳定范围内坐了回去。
“哐当。”
巫以淙手在空中挥舞着,连着线的仪器噼里啪啦地倒下,被外界声音刺激到,他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醒了?”
昏暗的房间里亮起橘黄色的灯光。
银朗捡起地上的东西,将连接着的设备一一取下,递给他一杯水。
“给我酒。”
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巫以淙缕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赤着脚打开了窗户,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开了的窗户飘了进来,巫以淙仰着脸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雨水很快打湿半只胳膊,他听了一会雨,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银朗端给他一杯酒,酒液醇香,才吃了药其实并不适合喝酒,但两人都没提这一茬。
酒被一饮而尽,银朗接过酒杯放下,说道:“我答应两位前辈的事已经完成,我该走了。”
巫以淙没说话,银朗也没有打扰他,收拾完带来的东西,转过头说道:“这里并不安全,我送你一程?”
“外面的人不敢乱闯灰色。”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得罪灰色的后果幕后之人也承担不起。
雨势越来越大,巫以淙关上了窗,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他走到银朗对面,问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银是个少见的姓氏,刚巧我在齐宣身边见到过一个,银安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堂弟。”
银朗拍了拍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银安跟随齐宣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以前是个小偷,专门盗窃各种隐秘,名号比不上白鸽算是混口饭吃,银安也跟着我加入灰色,只是运气不太好,第一次任务遇到背叛,结果被齐宣救了,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巫以淙盘着腿,手里转动着那把匕首,“你怎么认识的老师?老师还留下什么话?”
被催眠后那段时间的记忆是混乱的,他忘掉的是去伽亚到被催眠时那一段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