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宝琪怔住,眼色复杂地看一眼李明达,得到的却只是严肃又冰冷的注视回应。他讪讪地低下头去,嘴角的笑容随之凝结。感觉周遭闷热起来,脸更是火辣辣的,没处可放。
李明达冷扫一眼尉迟宝琪,便开口打发下去,“后院荷花的尸骨你来负责,带着人仔细挖干净,别留下一块。不然,剩一块就扣你一个月的俸禄。”
尉迟宝琪深埋首,点了点头,然后就慌张地退下,往后院去。
房遗直这时候观察李明达的神色,见她面容突然松动,看尉迟宝琪离开的背影有些歉疚之意,知道她刚刚对尉迟宝琪的严厉不过是虚张声势。
房遗直转眸看着前方的地面,然后拱手对李明达告辞。
“你要走?去哪?”李明达刚平复心绪,见房遗直就和自己告别,凝神紧盯着他。
“大理寺那边还有案子要收尾。”房遗直道。
李明达没吭声,而是先回身坐了下来,然后微微扬首看着房遗直,“听说去年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付春流有意招你为婿。”
房遗直挑眉看着李明达,“这种小事,公主也知道?”
“对你可能是小事,对别人却未必。”李明达叹一声,也不知她说的这个‘别人’是指自己,还是指付春流一家。
房遗直微微眯着眼,嘴角漾着笑意,“别人不知,但对公主,遗直可以保证,这必然是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
“是么。”李明达凌厉地看一眼房遗直,一脸不信,却把屋内那些亲信的侍从也都打发了,只留下田邯缮在旁。
房遗直扯起嘴角,故意激将道:“遗直与贵主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约定,贵主若是临时改了主意,心在别处,遗直实在别无选择,会恭贺公主。”
“你放肆。”李明达瞪一眼房遗直,恍然间,竟有一种霸道的气息流露出,“谁说我改主意了?”
低低婉转的巧音,带着他最想听的回应,入了他的耳。房遗直忍不住笑起来,环顾左右,也没什么人,本欲张嘴说,不想对方更急,先发话了。
“能打发的我都打发了,你想说什么就大胆的说。”李明达道。
房遗直对李明达行一礼,笑问道:“贵主想听什么?”
“这种话我说出来就没趣了,其实想听得未必是话,是胆量。”李明达凝视着房遗直,“而今圣人的心难以揣摩,若再有人的心更难揣摩,我的脑袋岂不是很累。”
李明达挑了下眉,又坐了回去,然后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房遗直,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股淡淡甜甜的笑意。房遗直对李明达的这种笑容一向无法抵抗,只消一眼便着迷,瞬间忘忧,但转眼就会钻进相思的无底洞中。明知如此会弥足深陷,更乏累,却仍嗜瘾地选择深陷于这场自己法控制的情愫之中。
“得遇倾城色,见之不忘,人空瘦,唯有相思无穷极。”
房遗直清冷的面容上浮现一抹苦笑,他望着李明达,向她伸手,“贵主慧眼如炬,遗直已而今这般模样,贵主会看不清么?”
“什么都看得清我就不是俗人了。不是俗人,没了七情六欲,我也不必和你一样同入相思门。”李明达低声呢喃着,眼睛里锐气减了大半,一步步走向房遗直,“之所以逼问你,却是想知底,也想更加明白自己以后该怎么做。”
“贵主若指崔六郎,不必担心,遗直已有筹备。”房遗直道,“本该可以下手了,不过瞧贵主待他很厚道,忽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李明达愣了下,看着房遗直:“你……你不会是误会我对他?房遗直,你大胆!”
李明达气得脸颊微红,她微微努着嘴瞪他,指责房遗直不信任她。
房遗直颔首轻笑,“公主贵为金枝玉叶,遗直岂敢冒犯,自然要一切依着贵主的心思。”
“你连圣人都冒犯了,公主有什么不敢,说什么借口。依着我心思?你要是真依着我的心思,何必什么事都要我挑明了你才说,你怎么不先说!”李明达忽然起身,背着手踱步到房遗直身边,然后微微偏着头,上下打量房遗直,低声和他道,“我看倒是你这几日只顾着和人谈亲事了,什么相思,心思根本不在这,在别人身上。我前些日子放你悠闲,却不是为了这个。”
“贵主与崔六郎而今在许多人的眼中是一对快凑成的佳偶了。”房遗直也道。
“你在抱怨我?”李明达问。
“嗯。”
李明达没想到房遗直这么坦白,突然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佳偶,我跟他可没关系,可不像你。我问你,你前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既然要问责,那就好好问清楚。李明达向来是个不服劲儿的人,她面对着房遗直站着,扬起她雪白的下巴,微微抿着粉唇,恼恨地瞪他,“老实回答我。”
“付春流家。”
“告诉我,前天是什么日子,因何缘故去付春流家?”李明达又问。
“付春流是我的老师,自我六岁时便给我授课。”房遗直解释道。
“我问你前天是什么日子,你为何所问非所答?”李明达斜睨一眼房遗直,嘴里小声嘟囔着,“没想到你也让人不放心,就像看不住的猫,稍不留神放你跑两天,就跑到别人那里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