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号称有大军七万,其实算上了城中可作战的青壮,但因为荥阳几位主将都善于练兵,即使是民夫也有上阵之能,这七万的水份并不算大。
然而无论城中藏兵多少,城头上也只能容纳那么多人,加上陈庆之一直把握着那个度,荥阳城从未危急到所有人都上墙防御的地步,所以城池陷落之后,很多人甚至是懵然的。
有左相之实的杨仆射已死,元庆元显两位镇将被俘,荥阳城实际治理城池的官员全在城中设法为守军弄来沸水滚油等物,等城破的消息传来时,城门已经被先下城池的白袍军打开。
几万早有准备的睢阳士兵涌入荥阳城中,大局已定,再无翻身之日。
进了城的大军并没有立刻“烧杀抢掠”或是急着大肆封赏,刚入城的陈庆之立刻召来了马文才和其他几位主将,命令他们随时准备出击。
此时陈庆之再做宣讲,又和之前完全不同。
“荥阳虽破,却还未到松懈之时,这城只是暂时归于我们,却不是我们的。”陈庆之指着西边的方向,“就在方才,我们以为明日才会到的敌人援军已经到了,就在离此城不足五里之处,顷刻便至。”
方才白袍军都在城头鏖战,谁也没注意背后来了敌人,此时听闻陈庆之所言,俱是后背起了一身冷汗。
后怕之后,更是庆幸。
“这说明上天依旧站在我们这边,若荥阳城破的再晚一点,我们就会面临内外夹击的绝境。”
陈庆之振奋着士气,“那支大军现在停下了,说明也发现了城中的情形,正在观望,考虑是继续出击还是等候援军……”
“我知道诸位现在很累,但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敌人原本该明早才到,竟提前半天到了,说明他们是急行军而来,如今已是人困马乏的疲兵。他们突然停军打探情况,便是料定我们刚刚攻下荥阳,必没有时间再顾及其他。”
“但其实不然,白袍军根本不是久战的疲兵……”
一直在消耗累得无法再战的,是城中现在正在休息的睢阳降兵,而不是精力充沛的白袍军。
接连几战,陈庆之已经有了一代名将的沉稳和气魄,他看着面前白衣上血色未干的一张张年轻面孔,振臂高呼。
“众将士可有勇气随我出击?”
是“随我出击”,明白这代表了什么的白袍军们先是不敢置信,而后血气上涌,高举着随身的武器响应着主将的召唤。
“出击!出击!”
陈庆之一声令下,马文才和其他副将立刻让马奴牵来了早已准备好的坐骑,陈庆之当先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骑“金龙”,马文才也上了那匹名震天下的大宛马“大黑”。
主将和参军身先士卒,这极高的鼓舞了白袍军的士气,也打消了一些人最后的疑虑。
连最不擅战的陈庆之都要出击了,岂不是更说明了外面那支骑兵不足为惧?
霎时间,刚刚从城头上退下的白袍军中身未负伤、还有余力再战的纷纷寻到自己的坐骑滚鞍上马,重新戴起尚热的头盔,簪上染血的红缨,随着主将一起出征。
“身上有伤的白袍军把守城门,其余人全速冲锋!冲散敌人的阵型!”
城中号角三声之后,在荥阳降将惊诧莫名的目光中,刚刚下了城头不足半个时辰的白袍军,又整军出发了。
“陈将军,你何必要以身犯险?”
马文才想了想,还是抄起手边的长槊,驾马跟随在陈庆之的身后。
“如果不放心,将白袍军交给我突击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若我不出阵,岂不是让荥阳城的人小瞧了白袍军,觉得我们只是会耍阴谋诡计的胆小鬼?”
陈庆之好脾气地笑着,还能跟马文才开着玩笑。
“将熊熊一窝,我可不能让别人觉得我是脓包啊。”
“可刀剑无眼……”
马文才皱眉。
“呵呵,所以我等下一定紧紧跟着佛念你,绝对不会乱跑的。”
陈庆之心理素质真是过硬,这时候还一点都不紧张:“要是有人砍我,就麻烦你帮我挡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