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越同许丰阳寒暄了几句,许丰阳打断了他:“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在电话里就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晨曦》这幅画是小清画的,你冒名盗用了他的画还署自己的名,这件事你半点不在理。”
“老师……”赵承越放低了声音,像是在同许丰阳商量,又像是在乞求,“江宜清他都失踪了半个多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现在已经死了都说不准,画的事情只要您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这画不是我画的。”
“谁让你这样咒小清的!”许丰阳拍案而起,他低低地咳了几声,“什么叫只要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这画是不是你画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凭什么别人花了这么多心血完成的作品,就这样被你轻松地拿去?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晨曦》在全国美术作品展上都获得金奖了,老师,您不为我骄傲吗?”赵承越莫名笑了一声,“反正都是您的学生,这奖是我获得的还是江宜清获得的,对您而言有什么分别吗?”
“赵承越!这画是你偷来的,原本就不属于你,你怎么还有脸让我为你骄傲?”许丰阳言辞激烈,“偷盗别人的画算什么本事,我许丰阳就没有你这样心思不正的学生!”
赵承越似乎被他的话刺痛到了,情绪激动:“为什么在您眼里他江宜清就哪儿哪儿都比我好!这幅画您要是让我来画,我一定画得比他好,可是您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还有去国美术大学留学的名额,江宜清他错过了报到时间,您宁愿把这个名额浪费掉也不愿意把它给我,凭什么?”
“就因为你心术不正,一天到晚只会动些歪脑筋,”许丰阳讲话向来直来直去,他毫不留情地说:“你给我公开道歉,自己去和学校还有全国美术展的组委会说明情况,说清楚这画不是你画的,让他们撤销你的获奖资格!”
他看着赵承越的神色,情绪起伏之下呼吸急促,又道:“你不说是不是,你不说我去替你说,我能证明这幅画是小清画的,还是你想让我联系记者将你偷画的事情公之于众?”
“不要!”赵承越似乎抓住了许丰阳,“不要和记者说,老师,求您了,您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好不好?”
赵承越还没从画作获得金奖的天大喜悦中回过味来,就要面临身败名裂的境地,他恨不得许丰阳再也开不了口。
“赵承越,冒名偷画的事你自己承认后道歉和被揭穿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只要你自己承认,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
许丰阳难掩失望,或许是因为感到胸闷气短,他说话时的声音也变得短而促,对赵承越说:“你松开我。”
“老师?”赵承越唤了他一声,“你不舒服吗?”
不像是关心,倒更像是试探。
接下来有将近半分钟的时间,录音里都是许丰阳的喘气声,一声比一声更沉重,好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把、把救心丸给我,在柜子最上面的抽屉里,快、快一点……”
短短一句话许丰阳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久才勉强说完,赵承越却没有按照他说的话去找药,他听着许丰阳难受地喘气却没有任何动作,过了会儿,他把放在鞋柜上的花拿到了许丰阳身边,花束的包装纸被他捏在手里,沙沙作响。
他全然没了刚才乞求许丰阳时的唯唯诺诺,反倒是好整以暇地说:“我看到网上说花粉过敏会导致心率失常,没想到真的有用,老师,你是不是很难受?”
“难受也没办法,”赵承越光明正大地颠倒黑白,“我来您家里看望您,可您突然心脏病发了,我给您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发病,爱莫能助,这个理由不会被任何人怀疑的。”
许丰阳喘不上气来,他用尽全力将摆在桌上的花扫到地上,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愤怒,吃力地说:“赵承越,你、你……”
“咚”的一声,许丰阳从椅子摔到了地上,桌子离柜子只有几步的距离,他想自己去拿药,可赵承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对许丰阳说:“老师放心,我会给您打120的。”
心脏供血不足,许丰阳开始进气多出气少,而赵承越就这样漠然地在一旁看着,毫无动作,一直到许丰阳的呼吸声渐渐微弱,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喘声,他才拨通了120的急救电话。
急救电话拨通时,赵承越语气急切担忧,显得不知所措,与刚才狠心不管许老死活的样子判若两人,可是当对方询问病人所在位置的时候,赵承越故意装作说不清楚的样子,又硬生生耽误了好几分钟的时间。
挂断电话后,赵承越似乎凑近了许丰阳,在他耳边压着声音说:“老师,您放心,颁奖时的获奖感言中我会提到您这些年对我毫无保留的指导的,已经去世的许丰阳永远是我的恩师。”
在许丰阳微弱的喘气声中,他的话听上去让人感到遍体生寒。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赵承越帮着医护人员把已经失去意识的许丰阳移到担架上,忙前忙后,一幅十分悲切忧心的模样。
录音中的声音在一片混杂中又回归了沉寂,所有人都跟着他去了医院,唯独他的手机被留在了屋子里,因为没有人按下暂停录音的按键,后面几小时没有任何声音,一直到手机电量耗尽后自动关机。
幸好这一条录音被自动保存了下来,能让他们在七年后探查到一些许丰阳去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