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鳞自怔忪里抽回了神,他喉头滚起,瞧向?王墨,沉声道:“不碍事。”
好低好沉的一把嗓,像是空谷幽涧里投进了一颗石子,咚的一声,沉入了潭底。
王墨不自觉的脸上起热,他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过来,也?是想要副字吗?”
玄鳞抿紧唇,好半晌说不出话儿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眼下早已?物是人非,他也?不是那个?瘫在炕上的汉子,王墨……认不得他了。
他沉沉呼吸,艰涩地开口:“嗯。”
闻言,王墨轻轻垂下眼睫:“那、那便?随我进来吧。”
说罢,王墨伸手摸着地,车轮滚动起来,碾着土面?吱吱嘎嘎地响。
玄鳞瞧着他圆乎乎的后脑勺,单薄的身子,费劲儿扒着地的模样,疼得心快要裂开了。
他难忍地咽了口唾沫,后齿紧咬,抬起步子跟着一道进了门。
不大的屋子,简陋得不成样子,一眼就望到?了底。
一张火炕,一张方桌,一把椅子,再无?他物。
王墨到?桌子下,拍了拍手上的土,伸手扒住椅面?,手臂使劲儿,想要爬上去。
他这模样,其实趴在地上写字最是方便?,可?他心里头不情愿,宁可?狼狈地爬上椅子,也?想同个?寻常人一样,端正地坐在桌案前。
椅子没?固定,不多稳当,王墨爬了几次都上不去。
平日里,都是地蛋儿在边上帮衬着,今儿个?也?不知道咋了,这狗子偏是不过来,窝在角落里,滴溜个?眼珠子,一会儿瞧瞧王墨,一会儿瞧瞧那汉子。
王墨回过头正要喊它,忽然,一双大手自他背后伸了过来,想要抱他上去。
王墨起初以为是刘婶子,可?一偏头,却与汉子四目相接,对?了个?正着,他一惊,慌忙开口道:“别!”
玄鳞愕然,指尖的温度一闪即逝,他缓缓抽回了手。
边上的妇人眉心拧紧,嗔怪道:“你这汉子咋这不懂分寸,他一个?寡身的哥儿,你就动手动脚的!”
说着,她将手臂上的筐子落到?了桌面?上,挤开玄鳞,挨到?了王墨身边。
玄鳞站在一边,心口子不住地抽疼。
那感觉,不是天塌地陷的磅礴剧痛,而是发觉他在他身边,靠得那般近,却无?法以亲近的姿态守着他,被一句所谓的「分寸」远远隔绝在外了。
小刀割肉似的,丝丝拉拉入骨的疼。
忽然,一阵哒哒哒脚步声响。
窝在一边的狗子爬了起来,跑到?玄鳞跟前,伸头蹭了蹭他的腿。
见汉子没?摸它的毛脑瓜,呜呜唧唧一声叫,趴在了他的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