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没再看他,只轻轻呼出口气,问道:“你就是王墨?”
王墨一愣,只觉得鼻头发酸,还没开口,眼泪先顺着眼角崩落下来,他抖着唇:“爷,你这是啥话?不、不认我了?”
玄鳞轻轻闭上眼,胸口处一阵陌生的酸麻,一寸寸的蔓延到四肢百骸,那?除了一条右臂,其?余地方无半点用?处的四肢百骸。
他淡淡呼出口气,他是玄鳞,却不是王墨认识的那?个玄鳞。
妖蛇玄鳞,泛生千年,他渡劫不成,天雷将魂魄生生劈作了两半,而落在吴庭川身?上的,不过?是他人魂与妖魂中的一魂。
两魂由一魂所出,相互纠缠、息息感应。
那?条人魂与身?前?这男子朝夕相处,贪生了爱慕。
而妖魂虽与肉身?一并?压于?黑海之底,却对?这王墨并?非一无所知。
可他是妖蛇,一心?成蛟,怎能耽于?儿女私情。
况且海底已有翻动,怕是过?不了多久,他便能出来了。
妖魂闭着眼,却蓦地听见耳边响起低低哀哀地啜泣声,一下又一下,断断续续。
他没理,只顾着凝神静气,可那?啜泣声却久久不歇,压抑的、痛苦的,一下一下敲在他心?上,让他心?口子钝痛,让他没来由的烦躁。
妖魂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他受不了地睁开眼,却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
门没关,方婆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少爷,打搅了,老婆子进来了?”
许久都听不见应,方婆子便自顾自带人进了门。
丁零当啷声响,进来了五六个人,脸上涂油彩、戴铜牙兽面,身?着五颜六色长褂裙的壮汉。
王墨喉咙发堵,这些人他认得,他头一晚进吴家门,方婆子便带着这群人来了屋子,要给爷跳神。
那?会?子,爷发火摔了油灯,将这些人全数骂了出去。
他小心?瞧去炕头子,玄鳞看着这一群人,唇边微动,轻蔑地笑了下,便又闭上了眼。
方婆子走到王墨近前?,装模作样地惊呼:“哎哟墨哥儿,你咋还没去洗漱啊,看这身?上湿的,别再着凉!”
王墨瞧着方婆子,没动,他抿了抿唇:“方妈妈,这些人……”
“夫人特地请过?来跳神的。”方婆子摇摇头,“那?大夫瞧不出个啥,实在是没辙了。”
“可爷最不愿意……”
“可不能瞎说!”方婆子沉下脸,“不该你管的别管。”
王墨白齿咬住唇边,瞧去炕上的汉子,那?人闭着眼,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方婆子见状,忙推着人往外走,只听“啪”的一声响,王墨被关在了门外头。
这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方才还电闪雷鸣,这会?儿已经停了,只屋檐上还在往下滴水,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