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就看见了张成润身后的那两个人,尾音蓦地直上直下地蹿了起来,仿佛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鹅,眼球差点脱眶而出,弹射到晏灵修和孟云君身上,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你——你们——”
常徽慌手慌脚地合上电脑,一脚踩在妹妹鞋子上,常妍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钟明亮掀起眼皮,横了他们一眼,径直推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孟云君却笑了一下,好似没看见他们方才那心虚至极的表现一样,友好地发出邀请:“进来吧。”
常徽常妍噤若寒蝉地对视一眼,抱起笔记本电脑,小碎步跟了上去。
当初盖这栋楼的时候,花飞鸿正值春风得意,对设计师吹毛求疵,有用的没用的要求提了一大堆,这就导致在影视城的基础设施全面报废的情况下,这里居然还有备用电源可用,一按开关,雪白的光线霎时溢满了整间房屋。
钟明亮站在窗前,凝视着还在外边奔波劳累的驱邪师,深深吸了口入水夜色下微凉的空气:“多事之秋,让你们见笑了……找我有什么事?”
孟云君不打哑迷,开门见山道:“您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按部就班的来吧——清理现场,安抚受害者及其家属,开新闻发布会……现在外面公众的情绪都比较不可控,得先想办法把他们安抚下去,不然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钟局一想到这里,就又忍不住要叹气了,但会议室里还有他的下属晚辈,全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等待心目中无所不能的老领导大手一挥,带领他们力挽狂澜,终结这场乱局。
背负着这些期待的目光,钟局只好把快到嘴边的叹息又给咽回去了,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忍上几口气,起码得折寿二十年。
孟云君却意不在此,听过就完了,话音一转,问了个钟局意想不到的问题:“贵局记录在案的那些失踪人士呢?找到线索了没有?”
“他们?他们不是都被你们打杀了吗!”钟明亮错愕,手指着脚下道,“难道藏在这地底下的一个都不是?”
孟云君摇头。
“钟局是知道的,恶鬼分两类,一是生前就开了灵智的物种,比如人、猫、狗,他们就算是死后,往往也习惯于延续生前的生活方式,可以沟通交流,还有一类纯粹是由怨气凝聚而成,受最本能的欲望驱使,没有丝毫理智可言。”他直视着老人的双眼,声音并不高,撞在四壁空空的房间里,却凭空放大了好几倍,刺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在墓室里见到的,只有后者,没有前者。”
钟明亮头有点发昏,他使劲闭了下眼,定住了神,冷静地说道:“那就是还潜逃在外了。”
他当机立断:“调查局会发布通缉令,全力抓捕的。”
突然晏灵修插话道:“恕我直言,已经晚了。”
在场几人一怔,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从前这样的会议,晏灵修一向拿的都是游离在外的人设,几乎没当众发表过言论,更别说抢答了。晏灵修无视了这些或诧异或疑问的眼神,问道:“钟局,那些和普通市民生活在一起的恶鬼,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张成润正色,慎重地答道:“局里人手不够,只请市局挨个给他们打电话,叫他们这段时间不要外出,老实待在家里。”
他想到了什么,表情立刻变了:“他们也有问题?”
“暂时没有,”晏灵修淡淡道,“但有没有问题,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除了孟云君,其他人皆是一脸疑惑,连标点符号都没听懂。
晏灵修掂量了一下他们的接受能力,觉得既然调查局上下都清楚他那点惹人非议的本事,再遮遮掩掩下去也没必要了,便转头问钟明亮:“钟局还没有真正见识过控术是什么样吧?要不要试一试?”
孙凌常徽常妍定力不足,倒吸一口冷气,拼命对晏灵修使眼色,提醒他快点把这句话收回去,不要做这么惹人忌讳的举动。
钟局面皮纹丝不动,目光如电地射向晏灵修,晏灵修不躲不闪地回视过去,两人像是通过眼神交流达成了某种共识,不多时,钟局居然答应了,说道:“有劳。”
“不用您亲自来试,”晏灵修抬起一只手,放在钟明亮面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您只用看着就行了。”
说完,他打了一个响指。
窗外遥遥传来现场边驱邪师的吵嚷声,屋内却是鸦雀无声,众人屏气凝神,就跟向日葵似的,这边看过了晏灵修,又忙不迭扭头去观察钟明亮。钟局背着手站在原地,气定神闲,目光清明,丝毫没有被控制的模样。
一分多钟过去,常妍的眼睛瞪酸了,肺也憋得快要报废,场内还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是在干什么?
她快速地换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背后忽的一阵阴风吹来,常妍不由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看向窗户的方向,不料一眼瞥过去,就见紧闭的玻璃上紧紧贴着两张青白交加的脸,正神色惊恐地望着她。
常妍捂着胸口,蹬蹬蹬后退几步,颤颤巍巍地指着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觉得刚才心脏肯定漏了几拍没跳,差点没给自己当场超度——在不到十分钟里接连受了两次惊吓,她很有些不堪重负。
常徽看见,也一时失了声。
孙凌惊叫道:“老赵老李!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