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路了……”他目眦欲裂,撞在石墙上,手指胡乱地抠着砖缝,在极度的恐惧之下歇斯底里道,“机关!一定有机关……机关在哪儿?”
但此时走尸群已经蜂拥而至,他们没有换一条路逃生的机会了,只能破釜沉舟地顶了上去。
孟云君和晏灵修试图将走尸拦在门外,可他们既不是撒豆成兵的神仙,又不能挥一挥手就让对方灰飞烟灭,仅凭一人一剑,一沓符纸,若干法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守得住一个连门都没有耳室。有了第一个闯进来的走尸,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前赴后继、源源不断,他们踩着先到者的骸骨,亢奋地翕张鼻翼,对上了这帮羊羔般的小少年。
这种情况下,再不拔剑就是要等死了。小弟子们鼓起勇气迎上去,可他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一个照面,就溃不成军般被打趴下了。
屋里是满地的腐血肉泥,屋外是无穷无尽的走尸,似乎不管他们砍下多少头颅,斩断多少手脚,都无法阻止下一波涨潮似的涌来。
晏灵修的符咒和法器都用尽了,还没来得及把剑从脚下走尸的身体里抽出来,余光就瞥见一个少年被掐住了脖子高高提起,喉咙咯咯作响,虚弱地扒拉着那条扼住他的胳膊。晏灵修连忙去救,却终究慢了一步,伴随着一声脆响,少年的颈骨竟被活活拗断了,头颅软塌塌地垂了下来。他手中剑在这时才砍上走尸的肩膀,随即“咔嚓”断在了里面——短时间内劈砍了太多次,桃木削成的剑早已不堪重负,猝然折断了。
走尸发出只有野兽才会有的嘶叫,一爪子拍了过去,蛮横的力道直接在他胸口抓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晏灵修面色变都不变,反手拔出断剑,狠狠捣进他的眼窝里,发力一拧,把这走尸的脑袋硬生生搅成了浆糊,一掌将他击得横飞出去。
所有人都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现场已经没有弟子能完好无损地站起来了,他们有的认了命,只管抱着头缩在角落里哆嗦,有的还在负隅顽抗,有几个惨叫着被走尸压住撕咬,血肉狼藉地滚作一团,柔软的腹部被剖开,肚肠横流,更有些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晏灵修在这人间炼狱的场景上一扫而过,像是沉浸在某个陈旧的梦魇中,整个人都静止了,但他眉眼间却渐渐浮现出一股带着狠意的决绝,因为过于风平浪静,所以越发的令人胆战心惊。
“有意思,”阎扶对他何其了解,只是一个停顿便能了然,叹息道,“你终于想通了?”
晏灵修:“该怎么做?”
“你若是肯早早修习,现在自不必说,只凭一言就可号令千军万马。但既然没有嘛……”阎扶意味深长地道,“再添上你的血,也就罢了。”
墓室的另一边,孟云君混乱中遥遥往这边望了一眼。
小师弟的神情近乎是无悲无喜的,他心跳不知为何落空了一拍,下意识喊道:“晏灵修!”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一定
第124章风雪加身
有个外门弟子运气不错,和几个师兄弟联手拼杀到了现在,只受了些许皮外伤,但好运总会耗尽,就在他们逐渐力竭的时候,四面八方的走尸却纷纷被这块难啃的硬骨头吸引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们周身围了个水泄不通。
同门肚破肠流的结局就在眼前,遭受的痛苦可比寻常死法难过一万倍,那弟子筋疲力尽,实在是撑不住了,一咬牙把剑搭在了自己颈间,就要一抹脖子来个痛快。
忽然,最前面的走尸猛地一僵,脖颈瞬间断裂,沉重的身躯轰然砸下,露出了那还没收回手的,毫无征兆偷袭了他一把的同类。
弟子呆愣愣地抬起头,越过偷袭者佝偻的的脊背,看见了他们天枢院的小师兄握着手中的断剑,将它死死地扎进了偷袭者的后脑。
晏灵修抿着唇,面颊纹丝不动,浸着冷汗,有种象牙般的冰冷光晕,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亮,像深不见底的岩洞中乍起的荧火,炽热地烧着魂魄。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
有血从他手腕上滑落,一沾上走尸,立刻变成千万根纠缠不清的细线,有生命力一样扎进他的身体,又顺着他的手穿透了那伶仃的头颅。
走尸松手,头颅坠地,咔哒咔哒的牙齿咬上了临近同类的脚,于是那殷红的“细线”又借机攀上另一个走尸,控制他临阵倒戈,去用牙咬、去手挠,将其余还有余力的同类大卸八块,撕成碎片。
一传十,十传百,仿佛一场绝难阻止的瘟疫,迅速在这群走尸中间弥漫开来。
没一会儿,方才还差点将他们赶尽杀绝的走尸群便化成了一地肉泥,苍白的骨片七零八落地散开,还有不甘心的眼珠和手指在微弱地弹动,这个战栗恐怖的画面在摇落的火光下忽隐忽现。
这时,外面平地炸开一道惊雷,正正当当地劈在他们头顶的土地上,轰然巨震,整个墓道都好似摇摇欲坠地晃动起来。
但此时没人计较冬天是否能打雷。
当最后一具走尸也倒在自相残杀之下,那能撕裂人耳膜的尖啸和嘶吼都归于虚无。晏灵修孑然一身,站在这骇人的尸山血海中央,周遭一片死寂。
……以肉体凡胎行此控术,必然天地难容。
幸存的弟子好像在激动地喊着什么,但孟云君一个字也听不见,他浑身僵冷,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师弟,魂魄仿佛还飘飘忽忽地半空中游荡,数不清的问题前赴后继地在他脑中点亮,又渐次湮灭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