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少年一言不发,已经行至队伍的最前方,攀着凸凹不平的裹着积雪的石块,快速地进行着。
火把带不来一丝温暖,进入罅隙给狂风一吹,多数已经熄灭。黑暗和寒冷交织着,在这滴水成冰的夜里,程寂不知道,那个人此时怎么样了。
不知名的洞口里,赵嫣回过头,看一眼抱着雪猊,气若游丝的孙向月,血液从额角漫开,被冰冷的风雪凝结在巴掌大的小脸上。
为了护住怀里那只睡得安然的幼小雪猊,孙向月被滚落的冰石砸伤,再由得她在此耗上一两个时辰,必死无疑。
赵嫣咬咬牙,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孙向月身上,她撕下外裙的布片,用尖石划成一块块长条,一路朝外走,一路沿途绑在干枯树杈上。
她得去找人来,她得救人,得自救!
折下一段手腕粗细的树枝,她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
到处都是滚落的雪块和石块,她脚上穿着皮毛靴子,仍是冻得发僵,两腿不听使唤,每走一步都几乎要跌倒。
她咬牙爬过几块嶙峋的巨石,左右看去,只有满眼纷飞的雪花和不尽的黑暗。他们从一处罅隙跌落,摔在这里,避过了灭顶的雪崩,却陷入迷途的困境。
她大致猜度着方向,艰难的拄着树枝前行。
眼前乱舞的雪拍打着脸颊,她视线越来越弱。寒冷摧残着意志,肩膀上擦过石块的那处伤已经疼得麻木了。
她总算看到有一棵被风雪折倒的树,在上缠绕红色的布条。
隐约看见头顶有一道火光划过,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眼睛明明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怎么会有光亮?她张开嘴,朝着头顶的方向喊:“救……人……”
嗓音嘶哑低黯,喉咙疼得像火灼,早在迷路在山里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竭力唤过人来,这会子又伤又冻,连一丝力气也无,那点光亮在眼前匆匆一晃,转瞬即逝。
她不会已经虚弱到,神志失常了吧?她自嘲地摇摇头,手撑着树枝,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脚下不是石块就是坚冰,边跌撞边打滑,突然一时不察,脚掌被两块石头夹住,踝骨传来钻心的痛楚。
她跌坐在地上,挽起裙摆解开缠袜的丝带瞧自己的脚踝,摸到一手湿润的血液。
疼,冷,困,饿,走了不知多久,跌了不知多少次,眼睛越来越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撒开手里的树枝,虚弱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雪花纷纷洒洒,落在她秀美的脸上。
这一瞬好像连疼和冷也觉不出了。
她颤动的睫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孙向月怎么办啊,留在那个黑漆漆的洞里,若是醒来,会不会害怕?她头上伤得那样重,还能撑多久呢?
而她自己,又能撑多久?
怎么来找她的人还没有到?
她会死在这里吗?
鲜衣怒马,恣意快活了十六年,她就要去见他了吗?
见到她,他会是什么表情?他会高兴吗?
活着的时候没能相守,死后,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吧?
翟哥哥,你欢喜吗?
嫣儿就要来找你了……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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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赵珩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连张珏也失去了与他寒暄的兴致。
二人背手立在那儿,即便裘皮裹身篝火相烘,且一直不安地走来走去,仍是冻得四肢都僵了。
赵珩眉头染了一层霜,几次拒绝了属下让他退回庄上等消息的提议。张珏也是心乱如麻,他不敢想象赵嫣此刻是什么情形,怕亲卫传回来的消息是噩耗,又怕半点消息都探不到。
孙家也广派人手在搜山,多拖延一刻,山里失踪的两人就多一分危险。
程寂已经甩开队伍,远远走在最前方。他们这条路最难行,虽然手里拄着杖,可还是几番跌倒,膝盖上小腿上全是伤。火把熄灭,行路全靠雪面反射的那点微光,前望回顾,数不清的山石和窄道,偶见几棵被风雪折倒的枯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