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宝玉一打开双册的目录,粗粗一眼扫过去,便见到后七十多回的回目“俏丫鬟抱屈夭风流”,他记得很清楚这是关于晴雯的回目。一时竟只觉得刺心无比,连忙别过头去,一时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将这本至关重要的书完整地读下去。
探春见到宝玉这副模样,能大概猜出原委,顿时伸手将书册接过去,将回目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最后将上册给给了宝玉,下册留给自己,道:“宝玉哥哥,按照我们说所的,我们各自看一本,尽量将上面所有有名有姓的人都摘录下来。
探春望着上册,也有点黯然——那上册有一回的回目上写着“魇魔法”的事,那可能是她一生都无法再次鼓起勇气去面对的,所以她很能理解宝玉此刻的感受。
“若是咱们自家人,熟识的姐弟叔嫂,可以先放一放。”探春想了想,又有点不放心,叮嘱宝玉,&ot;但若是外人,务必先记下,不能有所遗漏。二哥哥,事关大姐姐的生死,千万要紧!&ot;
第154章第二十次直播8
凤藻官中,铜制香炉的鹤嘴中吐着袅袅的香雾。元春半卧在寝殿中的凤榻上,怀中抱着一个锦墩,正默默出神。
她面色苍白,眼下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睡。此刻她榻畔还放着一个小炕桌,炕桌上上墨迹淋漓,俱是一堆字纸,字迹凌乱,想必是书写之人心绪不宁的缘故。
就在这时,一名小宫女捧着汤碗进来,正是抱琴。
她见到元春此刻的形貌,忍不住惊呼一声,手中汤碗竟泼出不少滋补的药汁。抱琴也顾不上烫手,直接将汤碗顿在一旁,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跪倒在元春榻前,低声哀求:“娘娘,娘娘,您就算不顾念自己的身子,也要顾念腹中的龙……&ot;
话没说完,已被元春如刀的眼神阻住。小宫女立时像哑了似的,默默将未及出口的言语全都吞了下去,两行泪水爬上面颊。
元春已有两三个月的身孕,但此事一直未曾宣扬,而元春也一直称病不曾侍寝。这个喜讯天子恐怕还不知。
抱琴深知昨夜的天幕太过伤人,竟说皇上会为了平息争斗,牺牲贵妃娘娘,任由对手将已经身怀六甲的娘娘缢死。偏偏对方那些恶人,还似跟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竟有可能竟是为了东府那位小蓉大奶奶才向娘娘寻仇的。
抱琴熟悉元春的秉性,知道这位娘娘心气儿极高,若是卷入宫中是非争斗倒也罢了,最令人痛心的是被当做一枚筹码就这么交换出去。抱琴猜想,若真是那样,娘娘势必生无所恋。
——但眼下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抱琴见到元春身周到处抛着的各色字纸,连忙着手——收拾。
按照惯例,娘娘接下来要过的那一关,是将有关天幕的记录呈给皇上。
但这次天幕讲的就是元春自己,且又将东府小蓉大奶奶的事旧事重提,而元春又必须将天幕上所述“尽数”呈给天子,这其中,势必多费斟酌,是极耗心神之事,所以抱琴才一再苦求元春多顾念自己的身体。
“扶我坐正些!”
元春却从她原先那尊木雕泥塑似的状态里缓过来,命抱琴扶她坐着,又将那小炕桌挪至榻上。
&ot;抱琴,研墨。&ot;
元春咬着牙道。
她即将要写的,其实是一份“供状”——按照天幕所说,供认贾家所做的“不法”之事。虽然她本人自
认问心无愧,但因为事涉娘家,所以或多或少对皇上必须有所隐瞒。这一次的对策也是一样,春秋笔法,有所取舍。只是取舍之际,需要把握一个度。
少时抱琴已将墨研好,元春执笔,忍不住将笔杆咬了半晌,忽觉鼻端闻到那一丝丝她喜欢的合香味道,一时记起那位帝王身上的特别之处,元春突然有了些灵感——
自己该如何呈报这次的天幕,当然要先看对方是何等样的天子。那么,何不两手准备,见机行事,以达到趋吉避凶的目的?
想到这里,元春双目又复明亮,她伸手轻抚自己的小腹,眼中流露出怜爱,心中似在默念:她这一生已别无更多所求,但这个小小的生命是无辜的,为了这个孩子她势必要挣出一条生路。
于是她打起腹稿,提笔在纸上迅速誉抄。抱琴则在她身旁,将那些已经用过的字纸一页页投入火盆中,一张张转眼焚烧殆尽。
&ot;娘娘——&ot;
尖锐的公鸭嗓子响起。抱琴一听便知是掌事太监夏守忠来了,赶紧起身,将元春榻前的珠帘绣幕放下。
&ot;奴才是来给娘娘请安的。&ot;
夏守忠进入凤藻宫元春的寝殿,立即向榻上的元春行礼,声音竟喜孜孜的。
元春深知此人与自己一样,也能看见所有天幕,包括那些夤夜出现,密不可宣的。因此元春自打封妃之日起,便对夏守忠大加笼络。但是宫中太监素来只会倒向最能为其带来利益之人,夏守忠是不是真的会“守忠”,元春自己心里也没把握。
“娘娘素来知道的,奴才在宫外头有个干儿子。昨夜国丈老爷同国舅老爷曾联袂过府,托奴才那干儿子给娘娘递话,说家中一切都好,请娘娘放心。&ot;
“国丈与国舅?”
元春听了便知定是贾政找到了夏守忠的外宅,通过夏守忠那个宝贝干儿子拉拢了这名大太监。国舅老爷是谁?元春猜应当不是宝玉,而是贾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