俚部百姓多住茅草屋,琼州雨水多,地上潮湿,屋子下面用木桩撑着,与地面凌空隔着一层,远瞧去像是一条船的模样。
黎山的宅子也一样,谭昭昭踩着木梯走上狭窄的廊檐,黎树走在前面,伸手撩开草帘,在豆大的灯盏下,黎山坐在草席上,背靠着一只大木头桩子,眉头紧皱着不断呻吟,看上去痛苦不堪。
听到脚步声,黎山努力抬头看来,见是谭昭昭与张九龄,撑着要与她见礼。
谭昭昭赶紧道:“你别动,我听说你受了伤,来看看你。”
屋子狭小昏暗,张拯干脆将手上灭掉的火把点了,这下屋内一下明亮起来,只见黎山脸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往下滑落,地上的草席上,都湿了一团。
谭昭昭道:“你要喝水,喝喝水,阿拯,你去,兑些盐糖进去。”
张九龄接过了张拯手上的火把,他应了下来,伸手招呼跪在
()黎山身边的黎树:“你跟我来。”
黎山朝黎树点头,“你去吧,我还好着呢。”
黎树忍住担忧,起身随着张拯出去了。谭昭昭再仔细打量搭在身前手上的右手臂,张九龄将火把放低,伸过去让她能看得更加清楚。
伤口在小手臂处,伤口上糊着黑乎乎,不知何物的一团,谭昭昭眉头微皱,问道:“你是被什么所伤?”
黎山答是不小心被树杈戳伤,谭昭昭稍微放下了心,幸好不是鱼与贝壳之类,她指着伤口上的黑糊糊,问道:“这是什么?”
黎山虚弱地答道:“是许郎中来开的药草,许郎中说,要是热能退下去,我就能好,退不下去,我就死了。”
谭昭昭紧盯着她的手臂,轻轻在伤口周围按了按,触及间发烫,出现一个个凹坑。
看敷草药的地方,伤口原本不算大,只现在已经越发严重了。
谭昭昭思索了下,下定决心道:“这样不行,周围都开始肿了。我不懂医,但是我有个法子,不一定保证能成,可是黎山,我敢说,这是唯一能救治你的法子。”
黎山愣愣看着她,张九龄也眼神微凛,不过他未发一言,只默默在旁,稳稳举着火把,照着昏暗的小屋。
张拯端着水进屋,看到屋内的情形,顿了下,走上前道:“黎首领,你快喝些水。里面放了盐跟糖,味道不大好,但对你身子有好处。”
黎山要伸手前来接,谭昭昭接了过去,道:“你没力气,我来吧,别客气了,快喝。”
黎山沉默了下,俯下身就着谭昭昭的手,一口气将碗里的水喝完,抬起头,坚定地道:“我相信夫人,我听夫人的,我要试一试!”
谭昭昭并未感到轻松,将空碗递给张拯,道:“阿拯,你去烧水,兑凉,匕首这些都煮了。黎树,你去将先前的郎中请来。争鸣,你回去拿干净的布巾,还有糖,我们做出来的糖,都拿来,再多拿些烛火。”
张拯忙着出去了,黎树争鸣也各自前去忙碌,很快送进来了水,匕首。
争鸣拿来了糖、布巾,点燃烛火,插在花枝烛台上,屋子里无需再点火把,张九龄便退到了门边。
黎树很快拖着许郎中到来,见到张九龄与谭昭昭在,慌忙见礼。
谭昭昭摆摆手,道:“别管这些虚礼了,许郎中,你按照我的办法,再给黎首领重新包扎伤口。”
黎山的伤不好治,许郎中以为张九龄与谭昭昭要找他算账,听到她的话,从忐忑不安变成了惊奇:“夫人也会治病?”
谭昭昭没回答,她不会治病,但伤口的清洁与预防感染,在后世不过是最基本的常识,径直吩咐道:“许郎中,你去将手洗干净,手指甲剪掉,用皂角要反复洗,洗干净。”
许郎中虽有一肚皮疑问,还是照着吩咐去洗了回来,谭昭昭继续道:“将糊着的药草都洗掉,洗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要留,然后用匕首,将腐肉都割干净。”
刮去腐肉疗伤,跌打郎中都是这般做,但要洗掉草药,许郎中就不大同意了,道:“夫人,药草洗掉的话,估计不大妥当。”
张九龄脸瞬间一沉,厉声道:“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做!”
许郎中被吓得一抖,哪还敢再问,赶忙伸手去拿匕首。
张拯在门边呲牙,呵呵,这个许郎中,真是不长眼。
当着张相爷的面,他居然敢质疑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