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界装聋作哑,依旧乐此不疲地守在那里。
直至最后一天的夜晚,许久没有动静的人忽然咳嗽出声,血液和津液混杂着从喉间涌出来,云罕的身上只剩下了白色和红色两种颜色。
薛界忙抱住他,控制不住颤抖,帮他擦拭着唇角。
云罕一边吐血,他一边擦,白色的毛巾被擦的血红一片,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云罕的脸。
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是血。
“爹……娘……”
薛界的眼睛被血染红,冷不防,听见了对方的呢喃,细如蚊蝇,虚弱如微风,人稍稍一晃神,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这半个月来,他第一次听见云罕开口。
他颤抖着去抓云罕的手。
云罕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上挑的狐狸眼已经下垂了,瞳孔无光,聚不了焦,没有神采。
恍惚里,他看见那双眼睛晃动了一下。
而后喉结滚动,低低哑哑。
“阿……兄……”
薛界在下一刻把他的手抓紧,几乎要控制不住,又被他瘦的过分的骨头咯到,而战栗张开。
“阿兄在,阿兄在……阿芜,不要睡,答应阿兄,不要睡下了。”
云罕痴愣地看着他——好像是看着他,又好像没有看。
没人知道他失焦的眼神到底在看哪里。
“阿兄……我好累。”
他听见他说。
疲惫的声音不加掩饰。
某一瞬间里,薛界想把人牢牢捆住,拆之入腹,那么是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再经受这些苦难,不会消失——而永远地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之后?
“别睡,求求你了……”然而到最后,他只能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别睡,求求你了。
别睡。
你不是喜欢爬树吗,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爬——你有没有见过雪山?有没有见过大海?——会有都会有。
“你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阿芜,我再也不会让你孤身一人了。”
屋中血味弥漫,尽是衷肠人。
云罕的耳边都是一片虚无,只听得见“阿芜”的两字。
阿芜阿芜的喊,阿芜阿芜地重复。
他好累。